故都之气，八月既寒。草木变衰，候鸟南迁。然碧意殆之而未尽，日位斜之而微暖。当此最佳之时节，倾城黄花正宜看。逮至十月，秋意浓处，香山欲红。已而红叶之节，游客倍添，一时成涌。故斯其一叶，而秋兆天下，凿然若是也。
孟冬之前，所以寒者，必系于风之寒也。但凡风骤，郊巷罕迹。俄而息止，行者如依。其气固燥，风起益盛。逆之夜行，两耳交鸣。夜固寒胜于昼，亦加以风，寒不可胜。然闹市无遐，夜之于昼，往来无减。
葭月无风亦寒矣，寸水皆冰，冰厚且质。邻处有湖，人试以砖石，未能破之，而杂镶其表，视如土地，人履而无畏，繁复嘻乎。后闻湖心有陷入者，人陷而冰复封合，人卒不得还生也。闻风无不有忌惮，亦塑警言，来者无不以为然。
余羁北于此，已逾四月。念南乡冰霜不单生，而此之湖冰厚质如此，而观之草木无霜，余谓之“满湖皑皑冰千丈，遍野凄凄无痕霜"是也，私以为异。盖故都气燥非常，无以为霜。且夫自来日至今，雨雪咸无，乃使尘霾多扬。余固以为北国风光以冰雪为长，殊不知故都雨水尚稀，何望得见“雨雪纷纷，若柳之絮，因空舞之"之景矣。倒闻故闾已降得场瑞雪，见过其照，大觉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妙。彻以喜之，丰年可兆。遂转念慨云：“北京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逃。望长城内外，逃之夭夭！"由此思来，此诚不宜久驻哉！
当下腊月廿八之日，万木竞颓，冰已塞河。遥望南下，念大江锁否？孤蓬为辞，兼怀子由。目此昏鸦剩巢，声断琼州。嗟尔中日犹寒，乡关倍愁。思来远朔，未成一诗一曲，却无闻流水而酒醉，此随俗化也而背怀。以圆易方，哀哉痛哉！哀气之寒兮身难受，痛气之寒矣无所留！空乎哉转辗南北，蹉跎岁月，夙志难酬！子期何在？惟漫步长夜，寒兔半隐，黯然泪流。然知物理之固然兮，吾且穷困乎此时也，焉知夫君子用危而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