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牛杂串
黄昏,我下班所经过的街道常有牛杂飘香。一辆经过改装的三轮车,一顶遮风挡雨的大伞,简单的炉灶里冉冉升腾着热气,一串串牛杂在主人的吆喝声中被蘸上各种调味料频频传递到顾客的手里。狭长的街道因此更拥挤热闹起来。
常去的是筷子路口那几家牛杂店,虽然也是炉灶车遮阳伞,但固定的经营却给了我安全卫生的信心和保障。那历迹斑斑的石板路旧青砖,毫不起眼的古式门面,还有那油晃晃的桌椅板凳,无不述说着这几家店铺的年深日久。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里的牛杂店远近闻名,虽有座位,却常抢不到一张来坐,只好流着口水站着吃,却依然爱极了这里的味道,还有那摩肩接踵经久不衰的人气。
我的故乡没有牛杂这种小吃,所以多年前,初来佛山的我常往牛杂店里钻,黏黏地拖着恋人的手,带着新鲜的好奇,带着对简单幸福的追求和向往。恋人不喜欢吃牛杂,可他总是陪着我,看着我狼狈大嚼没半点斯文模样。他说,就是喜欢我的率真,就是喜欢看我吃牛杂时美滋滋的模样,那时我的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潮湿的感动。常常想,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爱你的人肯耐下心来陪你吃一串香喷喷的牛杂,就是我爱的人肯与我分享一些零零碎碎的美好时光。
后来结婚生子,我依然爱在那牛杂飘香的深街小巷里徘徊,在忙碌中暂且停下匆匆的脚步,用心品尝一下别有滋味的牛杂串。还是喜欢那种特殊的香气,坚韧却绵长不绝的回味,还有那些粗陋却色味俱全的配料一直流连在心里。无论是站着或是坐着,我都有一种咀嚼生活的真切感动——是的,有时候,幸福就是如此简单,哪怕手里只有一挂能让我恋恋不舍的牛杂串。
这个寒冷春节的某一天,我的体内骚动着对热量的异常渴望,忽然想,假如此刻能吃一串热气腾腾的牛杂该多好。于是我向丈夫撒娇说:“带我去吃牛杂吧。”他怪嗔地看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拖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巷子很窄,我们把车停在离牛杂店很远的地方。携着手沿着旧石板铺就的小路缓步轻走,牛杂的香味扑面而来。
出乎意料,今天的顾客特别少。是过年了人们不屑吃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呢,还是人们在走亲访友的匆忙中消失了品尝牛杂的锁碎心情?闲谈间,一碗新鲜热辣的牛杂端上来了,诱人的香味让我笑逐颜开。丈夫笑吟吟地看着我,面前的碗筷却丝毫未动。我知道,他从来不喜欢吃牛杂,可是从来不喜欢吃牛杂的他,却从恋爱时节一直陪着我走到现在,无数次看着我在牛杂的馨香中胃口大开。
心中再次涌起那股潮湿的熟悉的感动。还是从前的人,还是重复着从前的片断,尽管我们已经在岁月中老去。或许这片断不浪漫动人,可是平实隽久。我所感悟的幸福,是平静如水中的相依相伴,是岁月流年中的轻言慢谈,是此刻我手中那挂朴实无华却流香四溢的牛杂串,品的人快乐,看的人开怀。
咬一口回味无穷的牛杂,让幸福在嘴角漫溢,让温情在眉眸中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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