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后，我重新走过屠宰场。河边一只小黄牛在吃草，竖起的耳朵时而抖动一下，似乎在聆听流水的声音。它瞪起的又大又圆的幽黑而深不见底的明亮的眸子，有一道锋利的亮光在空气中闪过，直刺向我的眼，那一幕幕场景：哀号、泪水、血光、永远的沉睡……在我的回忆里，忽闪忽闪。河水依旧清澈的样子缓缓流淌，回忆让我感觉河水会倒流。在桥上行走，我对你说：“这下面，就是那里，是一个宰牛场，不，说得准确些，是宰杀各种牲畜的地方。我小时候来过一次，那里充满血腥，发出的腥臭让人作呕、难以忍受，还有动物的惨叫，简直就是大屠杀。令我映像深刻，你要知道，那是我还只是个那么点的小孩。”你看着河边房屋下的水泥地干净安宁，就像一片平静的湖，偶尔起点涟漪，你不相信。“可能是没赶上时令，在一年中一定有那么一时节，下面都是残暴和血腥的咆哮。”又或许，那些已经永远变成过去，只存在于回忆的曾经里。但愿……
现在，这里是多么安静，没有丝毫杀戮的气息。每一方空气都默契地将红色的一面翻到背后，拼凑成现在这一幅安静得不起一丝波纹的画卷。但可惜再完美的作品，都存在瑕疵。缝隙里，闪过一双母牛悲悯的眼眸，流着泪。泪水滴在河里消失不见。流淌的河水早已携着这哀伤的泪珠奔向无穷无尽的远方，绝不停歇，逐渐消散了泪珠里包含的记忆，是最伤痛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害却无能为力的仇恨的血的记忆。没人知道后来那些记忆在何处飘荡。我仿佛听见我耳边：
一声声悲鸣惨绝人寰，划破了天空，鲜红的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地向外流，染红了半边天。撕心裂肺的呼唤仿佛来自黑夜的最深处，惊动了地狱，撼动了天堂，将世界瞬间撕成两半。
桥下，河水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