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漫长路上旅行、打发时间确实需要一些耐心。除了读书，除了玩牌，除了聊天，除了睡觉，还有就是听别人说话，看窗外的风景。玩牌聊天需要合适的伙伴，不是想聊就聊，想玩就玩的，所以我的办法就是其他几种。前几天从呼和浩特回来的路上，我就在看了一会书后，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后，就是躺在铺上听别人热闹的谈话。
这是一对东北中年夫妇。东北人到西北，上次我在车上就遇到了。上次那位大姐的语气声调我还记忆犹新。她是从齐齐哈尔过来，到钢城嘉峪关女儿处。一路上她使劲儿吃，使劲儿喝。她自述有糖尿病，但就是不管，一付豪爽气概，让我听着既跟她痛快着，又为她的病担忧着。这回的夫妇据说是从呼伦贝尔过来，也是到钢城。看来，当年钢城建设没少从东北调人。天亮就到了银川，然后是宁夏到甘肃著名的巴丹吉林沙漠边缘，曾经风沙肆掠的地方，然后进入河西走廊，进入一片片荒漠戈壁。头一遭看到到西北的空旷广大，他们连声感叹：好大的地啊，无法种庄稼！真的，和东北大平原的粮仓比，戈壁荒漠确实是无法想象。他们也许无法理解，戈壁沙漠是多么干旱、凄凉、贫瘠，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怎样地坚守忍耐，而像我们这群生活在戈壁深处远离社会的一批人，又是怎样为国家的航天事业献身的。
两会的议题，自然也到了列车上。好像是新疆油田的一位年轻人，和另一位迁入钢城的核工业单位的中年男子热烈地讨论着。说房价，谈医改，讲腐败，议政风。不能说中国人不爱国，你听，只要是一个男人，讲起国家大事都能一套一套，像总理似的。他们说自己的房子，怎样得到了政府企业的优惠。我不禁在心里暗暗为自己遗憾：无论那儿，无论前后，地方单位职工都得到了国家企业的住房优惠，只有我们军队职工，什么也没有，永远什么都没有，国家改革的好处一点儿也没有得到，到现在，工资水平也到了最底层。唉，只有暗自叹气的份儿！
他们的议论自然而然地到了对社会上各种腐败的抨击上。“警察，谈什么正义。一个交警一年弄好几万，一个中心区的派出所民警都弄10来万呢！还说什么素质啥的，有什么说的。新疆动乱中，那些人看见警察下死手，没人敢管，那些派出所的民警什么也不会，只有挨打。”新疆事件中真的假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各行各业没有多少人学业务技能是普遍现象，连劳动模范都在人大会上连连呼吁重视业务技能培训呢。至于腐败，也许真的渗透了许多地方。大处有大贪，小位有小贪，能有什么办法呢！到哪儿，都能听到群众关于社会腐败的议论。在呼市的车上，司机在送我们路过市政府大楼的时候就指着说：“现在市民都在说，在咱们这里是越往上越黑，到下边就成灰的了。你看，是不是这样。”可不是，这个大楼的装饰就是这样，上边黑色，下边灰色。正好形象地成了对政府官员们的隐喻。在饭桌上，一位转业到单位开车的老兵说军人转业的遭遇，是“少校中校大校，到时候都难笑；少尉中尉上尉，到时候都没位；下士中士上士，最后都没事。”不晓得他们的说法有多少是准确的，但是一定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在一些人的身上，也一定有不少贪腐分子，把党和政府的好政策连同自己的私欲一并吞没了。
一位父亲与别人谈论着自己的孩子。“在上海上大学的孩子今年毕业，关于就业与未来走向，和我的认识完全不一。他要坚持自己，不听取我的意见。嗨，现在的兔葸子，白养，还惹着生气。刚刚大学毕业，就以为世界都在他的手心里，目空一切，理想自信得不得了。”他的情况与我的处境何等相似啊，真想下去与他交流一番。儿子在这个假期里也与我发生了冲突，也是关于毕业后出路及未来生活的，也一样的自信满满，认为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说急了还说连上学学费也要还我们的。他从来没有想想，拿什么还。一个月不到2000元，扣去三金啥的，到手还能有几个，更不用说置房成家什么的了。孩子与老子，天生的一对怨家。孩子气吞山河，老子满怀担忧；孩子无所谓，老子放不下。也许儿子还在逆反中，嘴上总没有乖乖的时候；也许老子还在陈旧的理念中，希望孩子表现得像个心目中大学生的样子。
谈社会谈腐败的两位，话题转到了政治与国际关系，转到了军事发展上。听上来，大家都是爱国主义激进分子。他们说中国持有的美国国债安全问题，谈论中国在国际上的作用，说中国军事发展的步伐。似乎他们有什么内幕消息似的，把我国军事能力特别是导弹发展的水平能力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们也一样地为我国的航天事业自豪，为我国导弹拦截试验成功而骄傲。听着他们的自豪，我暗暗地笑，我为自己几十年如一日能在航天城为祖国国防科技事业做点儿工作而欣慰。听着他们的议论，我也跟着他们的话题思路为国家发展，必须有强大的国防威慑力而更加认识清醒。是啊，如果真如有些专家所说，等我们发展起来了再搞军事，不什么都晚了么！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如果不是全国人民勒紧腰带搞两弹一星，那里会有我们国家的安全，哪里有我们今天盛世中华的基石！想到这里，我也为自己的思想而可笑，所有中国人，都是政治家呢！
下铺一位兄弟遇到了一位相识，在窗边要了几瓶啤酒小吃谈论的主要是单位的同事与工作。说起单位的人，哪位高个儿大眼的说着自己是如何为别人办事，如何识破了背后搞小动作的同事的伎俩，如何处理工作关系的。矮个儿看来地位在高个儿之下，所以显得随和点儿，也不太多表达自己。他们好像在说单位里某个不怎么样的有点儿权力的人，高个儿又说下一步工作中怎样处理人与事的情况。这算是闲话吧。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人际关系问题。在单位与同事，与领导，与下级的关系直接关系着心情，直接关系着工作效率。有些时候，这些关系很微妙。过去蒙昧无知，不大关注这些。后来知道，各种关系都是需要经营的。好在在我无知的时候，时代还好，人心向善，工作生活上没有遇到过大的阻碍。现在在新的环境薰染下，明白了关系的重要。只是用自己的工作用自己的诚心对人而已，却怎么也做不出为了一个目的，专营某个关系，向着权势献媚附会的事来。看来，人的本性还是决定着人的行为的根本。那些人中油子，以及处处取宠讨好的人，也是天性中就有的啊!
列车还在行进，话题还在继续，长长的旅行就在一个个继续着的言谈中缩短了。听着，想着，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