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音
我的眼睛追不上这些东西,便一扇一扇关闭。
后来,我寻到了一个安静地方。这个地方因为有大片大片的绿荫庇护,看上去似乎涂上浓浓的保护色。我的房间在某一条古老长廊不起眼的角落,这条长廊在岁月的流逝中依然光影闪烁,人和风景络绎不绝。
小房在长廊中是以退让的姿态安坐在整个建筑稍后一丈的位置,光线并不好,窗户很窄。不过我不怕黑,也喜欢小窗,我觉得房屋的眼睛越小,穿越外面的视线就会越专注,越清楚。
我领到了一块门牌号,并且小心挂上。这里的人们都有的,我也当有一块,表示在此的合理性。我自然是认得自己的房间,可不自禁会抬头看看那块门牌号,一个寻常的阿拉伯数字,面朝门外。哦,我并不希望被声音抛弃,那么沉重的安静会让我难以承受。我也许期待,在某个夕阳款款而来的黄昏,有脚步声从长廊响起,穿越一个又一个门,驻足我的门牌号下…..
角落,等待的是一个无限漫长的时刻。
它们的确来了。三两只谨慎而优雅的猫,会唱歌的小鸟雀,被风吹来的带翼的种子——其中有一些种子完成了自己的奇迹绽放。后窗外就有一株漂亮的佛珠莲,它每天看我坐着,站着,或者推门出来。有时,我站在窗口喝水,吹风,佛珠莲的绿色蔓帘便和我的长发一起迎风飘拂,仿佛一道柔软的螺旋形波纹,冲上蓝天。
有次从外面回来,我还发现门框下有几颗漂亮光洁的小栗子,我猜是某一两只可爱的小白鼠悄悄给我送来的礼物。我小心捡起来,在休息的时候,我握在手心看一看,摸一摸,似乎把友好与轻松放入指尖。我欢迎这样的礼物,友善的小白鼠。
在众多没有标记的日子里,我时常会低头编织一件毛衣,用的是很柔软的蓝绿丝线。我完全以自己为出发点创造了它,就像在做一件浪漫主义的艺术品。我将毛衣编织好的那天,正值惊蛰时分。窗外的事物都显现出一种善意的冒犯和介入,包括空气和风。即使在夜里,我一样嗅到带着湿土和新土的香味。
但我一无所知,没有感觉到近一段时间窸窣长廊外那迫在眉睫的沉默力量。
那一天我听到了那声音。不是我手中的金属勺碰撞杯子的悦耳回响,不是小雀唧啾,不是风吹枝蔓悦耳的声息,也不是我等待的古琴弹拨的乐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声音,陌生,有力,粗粝,浑厚,从远及近,由弱变强。我怀疑是遥远冰层下传来的轰鸣声,那声音不是从我期待的门牌号下走进来的,也不是从小窗飘进来的,我感觉到它是从地板下的砂石泥土中出来的,自顾自地填满了我的房子,所有遮挡光的物体和物体的背面都被这声音照亮了。
我坐在这声音里,像一枚海水中的小扇贝。我想我哭了出来。
这声音后来消失了,夜晚又恢复了平静。我记得自己还回头看了看小床上沉睡的孩子,她咂咂嘴,翻了个身,梦里有羊群在蓝天下吃草。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那声音有沉默的外形,可以制造动静。这是我对这种声音的理解。妈妈一定看见他了。”
“没有看见。我们与诸物与白昼黑夜,与古老的节气更替和平共处。即便有一刻你站在神奇的秘密边缘。”
2015-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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