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为工友鼓与呼

我愿为工友鼓与呼

兰因絮果散文2025-04-17 21:08:13
我毕业之后,没有及时安排工作,离开家门,来到千里之外大城市,在建筑工地做力工,于是结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农民兄弟,也经历了打工生活,知道打工人的苦与乐,我愿意为他们鼓与呼。
后来找到了工作,做了一名人民教师。离开杂乱的工地,站在静静的讲台上,才知道社会阶层之间的差别,随着岁月的流逝,打工生活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
校园南面正在开发,施工修建楼房,我路过工地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我循声看去,在五层楼之上,吊在钢绳下施工人员回首俯视,很显然是冲我喊话,“你还认识我吗?老同学!”刚才他已经把我的姓名叫出来了,他放下钢绳,站在我对面,浑身脏兮兮的,他在给楼面镶瓷砖。“你忘了,我是三只手啊!”三只手,我太熟悉这个外号了,读书时他愿意偷东西,曾被抓住站在前台挂牌子被批斗,骂他是三只手。他这么一提醒,我立刻想起来,我和他并不是一个班的,可彼此认识,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他变得模样,又黑又瘦,那时可白白胖胖的。我马上热情起来,告诉他我上班的单位和家庭住址,邀请他到家里做客。我告诉了爱人,三天后,爱人备好了酒菜,我通知了他,他来时手里还拎着虾爬。我责怪他太客套了。
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却不让喝了,说我明天还上班别误事,其实他也喝多了,舌头根子都硬了。他提到中学没读完就退学了,在家里务农有时出外打工。农村没有来钱路,才抛家离妻出来,工钱也不高,不过总比在家里呆着好……他非常羡慕我,吃皇粱无后顾之忧,而我的苦处说与他也没用,便听他讲。那天留宿,他说啥也要走,我把他送回宿舍,这里还不如我曾打工住过的地方,屋里散发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儿。一路上我就听到他叨咕:“给老同学添麻……麻烦了……”
楼房已经竣工,老同学再也没跟我联系,我也很少见到他,我以为他早已回乡下了。入冬之后,天空飘起小雪花。有一天,老同学忽然找到我,穿着一件薄衣服,急三火四地说:“又来麻烦你了!”他后面还跟了一个中年男子,介绍给我说:“这是我的工头,姓汪,从开发商手里承包了粘瓷砖工程,已经完工,验收基本合格,可工程款迟迟不兑现。我也回不了家,工头多次追债无果,到后来找不到开发商了,一拨手机就是空号……”又是一桩讨债案,我看惯了报刊电视报道拖欠民工辛苦钱,我也真替这些农民工打抱不平,只听老同学说:“我们已经找到当地劳动部门,那里负责人让我们出份材料,把事情前因后果写出来,还要附上承包合同文本……”工头立刻接过话茬,“我是大老粗,嘴上会说不行,要的是书面材料,小龙向我提到你,你是文化人,为我们写一份申诉材料……”
哦!我听明白了。这些年来民工在外遭遇很多不幸,最大的就是血汗钱拿不到手。我义不容辞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坐下来,我让工头仔细讲述了事情经过,并提供了合法材料,他说下午来取。他们走了。
我一个小时就写好了,反复修改了几遍,觉得很满意。站到阳台上,向楼下一看,工头和老同学坐在台阶上,抽着闷烟,不住地看表。他们在外面等着我的稿子啊,我回头瞅瞅茶几上烟和茶水,他们一点也没有动啊。我把稿子迅速打印出来,跑到楼下,交给他们。工头看了一遍,脸上露出笑容,连忙夸口:“好好,有了这份材料还怕打不赢官司啊!”我说:“有不合适的,我可以立即改动。”工头说:“这就不错了。高手。”
我站在那儿,目送着他们,说:“以后有事直声。”
他们兴奋地走了,我也格外舒坦,完成一项使命,仿佛看到老同学拿到工钱脸上绽开的笑容。这时背后跟上一个人,还喊我的名字,是老同学,手里拿了两盒中华牌香烟,拦住我,往我手里塞,说:“这是工头一点谢意。”
“不用!”我把烟塞回去。
“不行,你不收下,工头会生气的,我也没法交差,你拿着吧!”他见他满头大汗,便接了下来,他很快消失在楼梯口。这些农民兄弟啊——我掂量着香烟,这要不少钱啊,可我不会抽烟,香烟一直摆在茶几上招待他们吧。
过了几个月,老同学打来电话,开发商把工程款给支付了,全家人可以过个祥和的新年了,还说我写的材料起了很大作用,有理有据,其实我心中清楚,不是我文笔硬,而是农民工本身就站在理上,到哪儿打官司都会赢的。
来年开春,老同学又出外打工,先投奔我来了,带了土豆地瓜蘑菇和山菜等,跟我说在车上钱包被掏了,北上的火车费没了,我赶忙给他100元,他说50元就够了,我留他吃饭,他说赶火车钟点,走时还说:“回来时一定还你。”
我说:“不用……”
他背着行李匆匆走了。
我家位于火车站附近,乡下的兄弟出门,我这儿成了他们的中转站,他们来吃住来借钱,我都是有求必应,从来不嫌弃他们。因为他们一来,就给我讲述打工见闻和感受,为此我深有感触,写出几篇文章发表出去,应该说还得感谢这些农民兄弟,是他们为我提供了生活素材。我愿意倾听,与他们同喜同忧,这是一个文人的责任,也是一个人的天地良心。我继续关注着农民打工生活,也一直关注老同学去向和命运……
年底,我接到一个乡下人打来的电话,说自己是崔军的儿子,今年16岁,已经退学在家,原来老同学崔军在北面工地上,从吊车高角架上摔下来死了,得到一点经济补偿。老同学在咽气时,从怀里掏出电话本,嘱咐身边人让儿子照记录还钱,我给他的50元也记录在本上了,他儿子已经按照地址把钱汇过来了,请我查收。
我怔住了。站在阳台上,太阳悬在高空,眼底下楼房林立,车水马龙……在这座城市里还能寻找到我的老同学我的农民兄弟留下的足迹吗?还能寻找到哪块砖是我的老同学我的农民兄弟砌成的吗?不能,可眼前的一切仿佛就是为我的农民兄弟立的碑树的传,见证了我的农民兄弟流下的汗和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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