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樟树

风中的樟树

奕奕欲生散文2025-04-19 03:24:21
老家村后有一条河,清澈见底,拇指大小的鱼儿在鹅卵石间穿梭往来,甚至能看得见鱼儿头上的触角。布满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鹅卵石的河滩廓大宽展,在村后那棵老樟树下,远远地就能看见浅亮亮的河水好像是铺晾在沙滩上的一泒织女用白云织就的锻子,轻轻闪烁,随风晃动。
二叔婆挑着一担水,步伐沉重赤脚踩在硌人脚心的鹅卵石上匆匆地往岸上的菜地走去。夕阳在山,晚烟萦树,不远处农家乌黑的屋顶半掩在炊烟中,俨然一幅乡村炊烟图。

她昨天刚出院。缠身多年的胃病终于在一个月前的凌晨爆发为胃出血,然后切除了五分之三的胃。

我站在岸边,抬眼就望见二叔婆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扬,西边横亘着高高的黛青色山岗,那延伸到山脚的菜地的黛绿与她身上的斜襟粗青灰衫融成一体。天边那抹如火的晚霞笼罩着她,勾画出一尊坚强的背影。很快,她的身影隐入满眼的黛色中。
我追上去,“二叔婆,你才出院。就休息一下吧。”

二叔婆放下担子,取瓢舀水,清水一瓢一瓢泼在翠绿绿的菜心上,“休息一个多月了,休息够了。”

菜地凉风习习,我翘起指尖,掠掠被晚风拢散的鬓角,然后从包里摸索出一个红包,塞进她的口袋,“这点钱,买点营养。”
二叔婆一楞,手中瓢里的水不断线地打在一棵正冒出花蕾的白菜上,白菜欢快地摇头晃脑。她掏出红包,眯缝起浑浊的眼,急急地塞回我手中,“不用这么客气,我的病好了。”说话时,嘴唇与脸色越发苍白,额上的汗水亮晶晶,分辨不出是冒虚汗还是因为天气热,一绺花白的鬓发沾在菊花般的脸上,像风中瑟瑟的枯木。那一瞬间,我的脑中出现了祥林嫂的样子,泪花沾睫。

我轻轻按住她干枯细弱的手,接过她手里的瓢,舀水,让晶亮亮的水洒在黛色的菜叶上。
二叔婆叹口气,站在田塍,絮絮叨叨。晚风裹着菜花的清香把她弱弱的声音送进我耳里。“你也不易,在外面买棵菜都要钱。我还做得动……”

我抬起婆娑的眼睛,瞅了瞅河那边刚刚托起新月而呈现暗紫色的山垭,夜色把白天这张宣纸慢慢涂成黑色,不远处的村庄是最重最浓的一笔。

父亲托我回乡探望病愈的二叔婆。找到她前,在村里,遇见好吃懒做的叔叔,每次他张口就向我要钱,这次他要我能力之外的数目,自是不能满足他。婶婶、堂妹为此黑着脸,招呼也不跟我打。

我在黑暗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人与人,差距怎就这么大?
在夜的黑里,二叔婆就像村头那棵历经风风雨雨的老樟树,自尊、自强,坚强地活着,活成一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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