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岚推开了积满厚尘的木窗，她讨厌阳光被过滤后的晦暗和空气中涌动着的腐木的苦腥味，这给房子带去古老的气息。
浴室的流水声止了，隐隐听到收拾衣裤的声音。惯性的，秋岚将打火机和烟为萧峰准备着。赤露的脚在没铺地砖凹凸不平的地上，被冷激得生疼。她开始坐在吱呀响的小床上唱歌，看着掉灰的白墙，斑驳的木门，生锈的锁舌。
浴室的门开了，萧峰穿着夹克出来，高大的身材，严肃的黑色，与这破败的屋子，没有理由的契合。也是惯性的，打火。点烟。吐雾。秋岚噤了歌声，看着窗外晨光在零星的花间舞蹈，那样的绎幻没有维持太久，就被大片枯枝花杆带离。无影无踪。
“它曾经该是有多么的繁华。”秋岚惋惜的望着枯残的景色，轻轻的叹息。萧峰从柜子里翻出一盒火柴，擦然了之后烧毁了空的烟盒。万宝路。对他来说太过廉价的烟牌子。“萧爷，花为什么枯了？”秋岚把冷得发麻的脚，送进叠好的被子里，她开始质疑冰冷让人感觉干净这句从角落的书本里出现的话语。
屋里弥漫着塑料膜焦臭的气息。萧峰吸了口烟，哼笑一声：“去了几天欧洲，说话都变得深奥了，花又不是人，怎么会哭。”秋岚苦笑。至始至终，萧峰都没有看窗外，不知是怕被那不多的阳光灼伤，还是四年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景色。

2.
客厅很小，有两间屋子。一间被当做客房让秋岚住进去了。
还有一间落上了精致的锁。封闭得让人连想象都不敢。
房子就像时间淘洗着老北京所意外遗留下的。但是秋岚不敢鄙弃这是七年前天龙帮内部叛变陨落后，镌刻着三年萧峰潦倒的日子。还承载着许多欲火重生，性情大变的故事。
秋兰无法估量，四年前，萧峰是怎样用三十万让天龙帮东山再起，与欧洲庞大而带着严重民族信仰的黑手党抗衡。是怎样的力量，立下那么多不成文的规矩，却被各帮效仿。
从底层的三刀六洞，到高层的八锚砍刮。曾经仁慈的他呀！竟也在同盟高呼帮规残忍的时候，用低沉的声音，不慌不忙的答，命不硬不成活。
可是秋岚摊开床头堆积的黄页照片。捻起一张独照，场景熟悉就是楼道上，昏黄的灯光给一切加上了空灵，俏丽的她目光柔和，勾留了萧峰所有的温存。“萧爷，你有想过她会离你而去吗？在雨过天晴之后。”秋岚轻佻的眼神中有着无尽的自卑，有人说这是他致命的伤，提及的人都不得善终。
烟火被掐灭了，萧峰掀翻了床旁柜，巨大的声响震慑住了秋岚，一些零碎的日用品滚落出来。“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能不揭这个疤吗？”
原来这个疤这么深，四年来都还没结痂。

3.
苍耳是白猫，秋岚欣赏它的慵懒，像城市里蛰伏久居的人，有着熟悉而贪婪的目光。至于照片中，偎在阿朱怀里的，那只毛色黑得融进了一生暗伤的侧耳，
死于摘取右眼的第二次手术。
四年前，华溢街还不叫华溢街，尽头坑长的拐弯处也显得惨淡，秋岚了解萧峰是多么深刻的记得那年急刹车的刺耳，几乎撕裂了耳膜，伴随着丧乐轰轰烈烈的响起。
血泊中，侧耳伏在阿朱耳旁，右眼抵着她的面颊，轻轻地推搡，似在呼唤，似在祭奠，最后谁都没有活。
阿朱陪萧峰走过的是那些最清苦的日子，也注定了只能与他同患难，所以萧峰很多的习惯与等待都是为她而留下的。秋岚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只怪欣赏与好奇把爱送入的太深，再枯乏的时光都无法消磨。
这是唯一可以与阿朱相比，却也逊色的东西。
那台老式电视机翻修了七八次，终是忙屏了。萧峰夹着烟，估量着余下没生锈的线器能折变成多少钱。
不偏不倚，苍耳从天台上跃进屋里来，抓挠着门。秋岚烦躁的把化妆盒掷过去，“死东西，来招谁恶心。”门开了一个小缝，苍耳惊恐钻了出去。温润的青年抱着大叠证书走进来。
“来了，坐。”萧峰捡起化妆盒，坐到沙发的另一边。青年也坐下，把证书给萧峰，解释道：“商界申邀天龙帮，大哥，帮规只怕。。。”“天龙帮名不入商界，是老一辈的规矩，不能改。”萧峰随意的翻看，俨然是没有兴趣。

尾声.
后来交谈声止了。就像往事交代公事一样没有预兆的，止了。
必经桥头的风很大，会把话丑的断断续续的，河影在洋洋洒洒的天光中闪烁，亮灼了眼，像个梦。
萧峰头一次对着秋岚念情诗，恨不得要领，可她也听得并不真诚，笑吟吟的不作答。远处泛滥的晃晃中会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在萧峰赤褐的眼瞳中永远存在着。
而这只是一种仪式，用种安静的方式告诉对方，不爱只因在给的太纯粹。秋岚总爱这么想，如此她会少恨阿朱半寸，嫉妒才不会把心勒整的乱七八糟。
连续很久天空都是阴霾而冰冷，萧峰离开家的那天有什么不同，秋岚不曾在意，她只顾着焚毁阿朱搜有的照片。火焰红尽了又乱舞着，入了魔。
苍耳飞快的逃离，“呜呜”的叫着，秋岚不明白它是在怕什么，或者是在宣告着什么。她厌倦，带着惨淡的笑将苍耳推下了窗台。才惊叹，窗外的花，哭煞了。
加拿大的天空很温暖，胜于北京的冰冷与浮华。
基督徒扶着《圣经》诵读，虔诚的的祭奠着死者，祷告着生者。天龙帮万余人半推半递的将巨大的关公像送进灵堂。
信徒很惶恐，开始逃离，有埋怨着怎么以往的黑帮没有信仰。秋岚坐在木椅上，僵直着背红了眼。
喧哗渐停，无一人落跑。领过侍者锐利的刀，每人至肩上拧出三个血洞，俯身稽首、
“尤记峰爷，誓死尽忠。”
秋岚理理黑纱群，脸上的妆很艳丽，堂里黑白交织，即使如此，她仍是做了新娘、
而他，已经不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