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是指尖溃烂的刺
不,应该说,是一枚刺刺进了骨髓成了这一生永远醒不了的痛。
苏格在我的面前狠命地把一根白色的东西往肺里吸。“女人坏起来胜过一吨尼古丁。她应该是七步蛇的唾液加蔓陀萝草捣成的女巫。”
这样的黄昏,苏格展开了他独特的叙述。一种痛苦的表情啮着他苍白的永远长不大的女人样的脸。苏格的叙述是冷色调的,有点徐纡的鬼魅,所以,绿湄在他近乎狐味的场景中像一种妖艳的红狐,更像荒郊野外的一匹游荡的无主的魂。
绿湄把银色的伞轻轻抬起。
世界就像一本情节曲折深窈的书。设若绿湄不抬头,设若绿湄淑女样轻轻如鸿毛一般飘过,世界又回到它枯井里的冷寂。但是她的伞撑起来了。连绿湄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不偏不倚便在这一刻将伞撑起。苏格苍白的脸庞电光一闪般来到她面前。
原谅我……这么多年……我把你……或者说你本身就是一只香饵。我的错误是不该轻率地把你穿进我的钓钩,而我又不是一个彻底的渔人。你,或许已经知道,那些闪闪烁烁的文字里包裹着怎样的罪恶。《最后一朵旧日莲》有你,《投入波心的是那一片云》里换了一个名字无非是减少内心的罪恶。矫情,造情是灵魂的折磨。灵魂生来是为着升入天堂的,看不见的黑手从泥土里偷偷伸出来,拉它下地狱。去不去由不得你。什么东西把我们放进同一只杯子,叫命运那根棍子搅合。最后水回到它原初的澄澈,沙子回到了它的地层。成不了溶液。
这些年来,像一段蛀空的木头,看起来结实坚固。谁都以为没有力量去碰,其实谁都一掌可以击成粉碎。只能用文字来拼贴自己。就像哪吒的藕身。蒙别人可蒙不了自己,装纯洁无暇,装天真烂漫,装纯情柔顺。当然一个女子伪装爱情也绝对是惊天地动鬼神的,这个女子只能是绿湄。
我让你死了。在结尾。很抓人的一个情节。
然后伪装一个纯情的古典女子从《诗经》里顺手捞几根煽情的诗句,把你葬在纯情的水湄。其实,这些年我过得挺自在。赚足了眼泪换来的稿费足以让我在那繁华的都市无忧无虑地做有个物质女人应该过的生活。
你像一个西班牙的骑士,从立交桥飞下来,像一截火箭倒插在街心。黑洞,很幽深的黑洞。像碗口一样开阔。一团猩红的夹着热力和咸味的东西从里面冲出来,红艳艳的,像街心霓虹灯照着的喷泉。以后,我的日子不知不觉地闪着红光。
当时。我应该带一根温度计插入她的口腔。或者应该预备一枚镜子让她看看镜子里邪恶的女巫。
苏格的脸扭动着几条蚯蚓。接下来,又恢复了陨石里的宁静。
几万年在荒野里躺过,看见了星星,看见了月亮、蝎子、七星草、五步蛇,也无所谓再来一场霜冻一场雪。
苏格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静静地看着我。世界仿佛在这里止步。一切河流和时间停止了流淌。他的眼睛被一种盐水腌得闪闪发亮。
苏格像一把尺子,一节一节地走向我。我本能地用目光顶住他,像顶住一堵要塌的墙。
替我照顾你自己,看你衣服湿透了。对自己好一点,记得。
像一匹年久失修的船,在水中飘来荡去。苏格是一朵雨打落的梅。七年前是,七年后仍是。在绿湄的眼泪里,他四处漂流。
苏格我是看着他长大的。绿湄的指甲在暗红色的茶几上轻轻地、下意识地划出一条痕。通常有人喜欢将内心的秘密以她不可捉摸的方式泄露出来,比如绿湄。
刚搬来的那个冬天早晨。阳光像一只温暖的舌头把我舔醒。一种纤细的嘤嘤声类似海洋生物的哼鸣将我拉到院子。一团白色的东西蠕动。像一只弃猫。走近,是一个瘦瘦的装在宽大的睡衣里的生命,活物。淡黄色的头发,有鼻子有眼睛,很好看的一个男孩。后来,他就是苏格。
客人散去。
红衣服的女人在父亲去客厅时候朝我殷勤地笑。我看见她绿色的牙齿——不要打断,我不是蒲松龄。绿莹莹的光芒从她尽管抿得紧紧得嘴唇射出来。我以为是墙上的壁灯。结果发觉壁灯早已坏去多年。绿牙齿的女人躺在母亲一贯的位置,像松软的白棉花。父亲铁塔一样倒下去,盖住了棉花……
有人在我的骨头里抡起铁锤,像凿山的工人。
有人在外面叫我。嘶哑而焦虑,像来自母亲的喉咙。从窗户云一样飘飞,沿着墓园的方向。一个白衣女子在树下,温柔的笑。我搂紧她,不然,她会飞的。
男孩蜷着身子躺在白色的宽大的睡衣里。妈妈也下来了。认出了是楼上新婚人家的儿子。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身上扩散,它来自母亲的呼唤,更确切地说,是来自苏姨,虽然我分明知道此刻她早已静静地睡在她的墓园。我胸膛热乎乎的,热力扩散到脸上,传自四肢。我动手,竟然将他抱起来。我才11岁,像苏姨一样的姿势,那样的熟练,我怀疑自己的力气进而怀疑自己的年龄。我把脸贴在他冰冷的紫色圆脸上,像抱着一只猫或者一只玩具狗。但此时,他不像猫,是一条冻僵的蛇,而我成了那个冬天里的农夫,揣在怀里,温暖它。
他紫色的脸渐渐泛白,透红,最后成了一朵白梅。细腻得让我不忍用手指去碰他而用脸颊抹去他脸上淡淡得尘埃,滑过他的眼睛,额头,他微微上翘的嘴唇……一种神圣的东西在体内流动……有个声音说,绿湄,这是你的……
模糊中,一双柔软的东西升向我的腋下。我宁愿这样被拧起。热力由那柔软的双手像电流一般传遍我的全身,像妈妈冬季的手掌。。小时候,妈妈把我这样放在她的膝盖上,红红的炭火这样暖暖的抚摸着我的背的感觉霎时又回到我的身体。我假装睡着。我知道那时妈妈的怀抱。一睁眼,我又会回到冰冷的寒夜,又看到陌生女人嘴角迸出的绿荧荧的光芒。有东西水草一样轻拂过我的身体。接着,我感觉到了额头的光芒,脸颊、眼睛、嘴唇……是太阳升起来了。太阳多么温暖啊,我情愿一生就这样躺在阳光里。不动不生不死。
像在一片热水河里漂流,柔软的水暖暖地舔着我的脚丫。下沉,莫非回到了陆地?
陌生的房子。高瘦的女孩。后来她是绿湄。古伯的女儿。先前常常笑着,自从那天,一群人把他蒙上白布搬走后,绿湄的笑容也这样被抬走了……
我喜欢这样抱着一把古老的二胡立在夕阳里。
滑溜的琴声有父亲的手的气息。我常常把它贴在脸颊上,就可以感觉到自己还有力量。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丢下了房子,丢了朋友,丢了你
版权声明:本文由我本沉默传奇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