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菲打来电话，只是简短地告诉我要结婚了。我沉默不语，只是落泪。
为什么不祝福我呢？我需要你的祝福。她在那头轻轻地说。
我不是不想祝福，而是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祝福。嫁给一个早年丧妻的三四十岁男子，不能说没有波折坎坷，而我能说些什么呢？只有沉默。
丁南呢？我也需要他的祝福。她这样自然而然地问起丁南。
我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她打电话给我，也只不过是要我帮她找到丁南这个人，然后告诉丁南她要结婚了。是对丁南的报复？还是对我？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只是我以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
如果我只遇上丁南，那么我们必定是恩爱的一对，或者只遇上苏菲，那我们便是至交。只是我两个都遇上，我们便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不是了……

二
我是哪一年遇见苏菲的呢？她仿佛是我生来便认识的。每次看到厚厚玻璃外那些散发着栀子花清香的两两结伴的少女，便想起苏菲的脸。稀疏的眉毛，尖尖的眉头，闪亮亮的眸子，尖俏的下巴，精致纯美的一张脸，惹人怜爱。
她不怎么说话，总是很淡然的样子，坐在教室中间，很是黯然萧索的表情。我第一眼瞥见她的时候，便很想接近，于是我走过去问她住哪儿。她竟然抬起头来冲我一笑，笑容无限纯洁美好，我有几秒的怔住，也是第一次知道世间是真的有女子可以美到惊艳的程度。
南巷我姑家。她说。
我住北巷。我对她轻声说，唯恐半句大声也会惊吓到她。北巷与南巷相隔很远，但我还是补上一句，以后一起呀，我上学总是要经过南巷的。
好啊！她欢欣地答应。
很久以后我问她，你不是很容易就接近的人，如何第一次跟我说话就对我笑得如此“谄媚”。
她清亮亮的眸子盯着我的眸子，动也不动。
那么大那么漂亮的眼睛，我一看见就想认识你，你过来找我说话，我自然开心了。她拍着小手，一脸单纯欢欣的表情。
我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脸，真是让人喜欢。我调戏道。
从第一次搭讪开始，整整三年，我都绕很多的路去等她。她吃饭很慢，细细地嚼，不说话。待吃完了，会歇上一会儿，再喝口水。喝完了拿上两颗橘子还是苹果，走过来递一个给我。两个人一定会手牵手去上学。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那些动作我仍旧清晰如初。
很奇怪，那时我们还总是穿着相似的衣服，梳着相似的发式，所以我们牵着手在大路上大肆宣泄着我们大把青春美好的时候，总是会有人感慨，“这么俊俏的一对双胞胎。”我们便会停下来，一定要别人猜出我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你们都猜错了，我们不是姐妹。每次我们都这样说，然后便奸计得逞地相视而笑。
那样纯净的日子有时梦里恍惚遇见，美得让我想掉泪。
也是如今才发现，整整三年苏菲都未曾去过我家，每次邀请她都会婉言拒绝，自然她也就一直不会知道每次去等她我绕了多少路。
她也一直是这样凉薄的一个人，我心下感慨。

后来慢慢知晓她的一些事情。她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她与后母水火不相容。每每看到她受委屈，我便咬牙切齿地说，坏人是会遭报应的，你后母就是这样的坏蛋。如今想来，怕是大部分错倒在苏菲，她那样深爱她的母亲，如何能容忍一个逼她叫她母亲的女人，这种恨意必定是深刻而且痛楚的。那时我以为苏菲是世间最可怜的人，我暗暗想，要尽力保护她。
一次周末放完假回来，苏菲一见我便扑过来，趴在我肩头大哭。她一向是不露喜忧的镇静模样，这时却哭得撕心裂肺。我被她哭声所感，也跟着落泪。她断断续续地说她与继母吵架，父亲给了她一巴掌。我再看她脸，左边肿的老高，几个手指印异常清晰。我心里暗骂她后母歹毒，陪她哭了很久，才算平息。晚上回去她姑姑家时，她突然叫住我，不要跟我姑姑说，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说。因了她的这句话，我感动得又落泪。
一回家我便缠着父母去说教苏菲的后母，母亲啼笑皆非，便说，她姑姑都不能管的事情我们怎么能管，你这孩子，就是一根脑筋，傻不傻？现在该知道亲爹亲妈的好了吧？我气急，生了一晚上的闷气，临睡前还“砰”地关上门，以示我对他们冷漠无情，袖手旁观的抗议。

那时渐渐有男孩给苏菲写信，苏菲却瞥一眼都不屑。只是有一次，隔壁班的男孩将表白写在了我们班的黑板上，苏菲只觉当众受辱，簌簌落下泪来。我气势汹汹地冲出去，把那个男生狠狠地揍了一顿。我的代价也不小。那个男孩实在受不了我的狂轰滥炸，猛推了我一把，我撞破额头，血“哗”地流满我一脸时，我便昏了过去。等到醒来，却是爸爸妈妈还有苏菲的脸，苏菲眼睛红肿，一见我醒，又“哗哗”地哭起来。我虽然受了伤，心里却蛮是受用。苏菲这么漂亮的女孩也应该只为我一个朋友落下泪来吧。
经过这次“伤人事件”，莫名其妙地我就这样在学校出了名。
杨晓峰后来跟我说，要知那个时候我多喜欢你，本也想写封情书给你，一见你那架势，吓都吓死了，哪还敢放肆。你为朋友都如此，何况你自己，那不是更拼命？我叹息，杨晓峰，那是为苏菲，若是自己，绝不会这样命都不要，大打出手。

三
我很早就知道苏菲钟情于丁南，丁南自然也是喜欢她的。那时我心里便有条淡淡的伤疤，苏菲知道我为此心痛，她不知道的是，我心疼了这么多年。
丁南不喜欢跟女生打闹，即使喜欢他的女生故意卖乖，惹上门来，他也是淡淡地支开，不甚言语。那时我最喜欢的便是他这份与众不同的傲然。
但是他却很喜欢苏菲，很喜欢这个有着细细头发，精致脸孔的同桌女生。
苏菲说，上课手不要伸过来。他便直尺一量，在桌子当中郑重划上一条线，绝不敢越雷池半寸。我曾悄悄去观察过那条线，很明显，丁南这边比苏菲的桌面要小。
苏菲说，丁南我们比赛跳绳，谁输了就买练习本给对方。自然是丁南输了，他买给苏菲一本粉红色上锁的笔记本，那时该是很贵的东西。
苏菲说……
是的，苏菲怎么说，丁南便怎么做，做得比苏菲期望的还要好出很多。
我把这些事记在日记里，明明很难过，还是一笔一笔地记下来。那时丁南有多喜欢苏菲，我便有多喜欢丁南。我还傻傻地想，至少我和丁南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对苏菲好。
只是一次，他们闹了别扭，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