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柿子树
老屋前面有两株柿子树,年纪跟我一般大了吧,或者比我还大。小时候,祖父曾用麻绳编织了一块网,扣在柿子树上给我们当秋千。每天放学回来,我会到秋千上坐会,看几页小人书。最快活的是暑假,炎炎的中午,浓密的树荫
老屋前面有两株柿子树,年纪跟我一般大了吧,或者比我还大。小时候,祖父曾用麻绳编织了一块网,扣在柿子树上给我们当秋千。每天放学回来,我会到秋千上坐会,看几页小人书。最快活的是暑假,炎炎的中午,浓密的树荫下,躺在秋千上,不一会就睡着了。间或会做个美梦,梦中是暖暖的摇篮。
我家靠田头很近,所以柿子树下是乡邻歇脚的第一站,年纪大点的三爷,每次把担子放下来,在衣服的下襟擦擦手上的泥土,就从口袋的掏出旱烟袋,跟祖父借个火,美美的吸上几口。
不忙的时候,如果恰巧老根伯也走到柿子树下,他肯定也会停下来歇歇,跟三爷一样的动作,从陈旧的中山装上口袋,拿出包已经揉得皱皱的卷烟来,逐个散一圈,三爷通常摇手不要,他说,那烟吸得没劲,还是自个的旱烟解谗。三爷说这话的时候,他那因为抽烟,染得黄黄的牙齿一览无余,末了,挤挤眼角的皱纹,“嘿嘿”干笑两声,吓跑柿子树上的几只麻雀。
老根伯点上烟之后,开始讲不知道猴年马月就开始讲的《水浒》,每次讲之前,他总问大家,上次讲到哪了,大家七嘴八舌,这个说到了“宋江赏步三军”,那个讲到“李逵元夜闹东京”,老根伯问归问,也不接大伙的茬,自顾自的说今天就讲“黑旋风捉鬼”。
在大伙听得入迷的时候,高潮处,老根伯话音突然提高八度:“你挑得肥的宰了,煮烂了来,好酒更要几瓶,便可安排,今夜三更与你捉鬼。”附带夸张的动作,把大伙猛的一惊。半会才醒悟过来,笑骂老根伯:“缺德鬼。”
老根伯念过书,读到初中,在村里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偏他又爱好读一些旁门左道的书籍,所以,老根伯讲的《水浒》,不象是文学作品,更象是孤乡野史,神神叨叨的,有鬼狐气息在里面。可能,这些乡邻们更感兴趣吧。从乡邻们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中感受得到他们的兴奋,这阵阵笑声,把柿子树上的柿子,从青色笑成了红色。把坐在秋千上的我,也慢慢的笑大了。
乡邻们看日头干活吃饭,眼见着日头偏中了,老根伯在关要处突然停下来,让大家“且听下回分解”。大家不依不饶的让老根伯继续讲下去,老根伯瞅瞅大伙,听着老根婶由远而近的叫唤声,突然,灵活的从大伙胳膊下穿过去,担起担子就跑。老根婶粗壮高大,经常把老根伯象小鸡一样拎起来。老根伯很怕她,一听到老根婶叫他,片刻也不敢耽误。
更多的时候,可以看到乡邻端着大海碗,一起聚到柿子树下,海碗里是红薯饭,萝卜饭,上面盖着点发黄的青菜。讲究点的人家,碗里是散发着清新麦香的小葱酱油面。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展望着往后的幸福生活。
后来,老根婶因为饮用自己浸泡的药酒过多,突发性脑溢血去世。柿子树下,再听不到老根伯的精彩的故事和他狡黠的笑声了。
柿子树一天天变老,老态龙钟。枝头的果实不再象年轻时那么多,但每年总还能结上几十个。深秋的时候,远望过去,还是红得耀眼。
老柿子树上的小麻雀不知冷暖,更不懂人间春秋。柿子那扎实的红,让它觉得仍在阳春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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