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玩偶
如果你愿意认真看,你会看到我的迷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一个幻觉,我将要度过的一生不过是我生命中一个次要的部分,而我生命的核心,会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种历史中存在。它逼真到我触手可及的程度,就像无
如果你愿意认真看,你会看到我的迷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一个幻觉,我将要度过的一生不过是我生命中一个次要的部分,而我生命的核心,会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种历史中存在。它逼真到我触手可及的程度,就像无数次触抚自己的身体——真实中的虚幻、色情、慰籍以及悲痛,无论经意与不经意。而身体的概念,最初来自于影像,来自于对影像的记忆、放大和扭曲。它有时是一张家里的旧明信片,有时是过期画报中的一帧泛黄的风景照片,有时是电视里的一个一闪而过的面影,而更多的时候它像是电影中的一个片断——由那些人物、故事、场次所组成,可以山高水长,无边无际地铺展。而当它们进入我的视网膜时,却被置换成了无名的容貌、迷幻的景色、运动的肢体和永恒而又不断变易的四季。一如但丁《神曲》中的名句:
“我见到的幻像,
几乎完全消失,
但从中诞生的芳香,
依然一点一滴落在我心中。”
一种中世纪的柔情和哀叹,悲悯的情怀中谕示着某种天启。自然,我想说的是幻像。它来源于仿佛真实存在过的铜陵,来源于上世纪滚滚而来的铜矿采伐,来源于曾经旧社会的胭脂和肉欲,来源于现今日益衰败的三中……这就是我的乡音,我四处散逸的乡音。夹杂着尘世浊重的气息,在那一小段长江上空飘荡着尖锐的阴性腔调。
我倾向于这样的观点,那个铜陵是不存在的。脑海里浮光掠影般的影像和昏黄的调子,仿佛都是在暗示这一点。而这还算是一个敏于接收暗示的城市。它在听了几千年丝竹之音以后,忽然奏响了工业乐音,一种似乎与它无关的音乐,刺鼻的味道和刺耳的节奏,一下子绕过几个大转盘,落在这个城市的侧影之中。
声音就像时光一样,轻易地在岁月间穿行,似乎是不经意地在各处留下它令人心碎的印记。一种凄恻的声音叠加在浮世的影像上。
比如转瞬之间,民国就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再比如,转瞬之间就改革开放了。有时候,岁月提供给我们某种省略的法则,使我们得以跳越若干晦暗的时代遗迹,连缀历史的碎片,那由镶嵌而形成的纹路,暗含着无意的遗忘和处心积虑的回避。
在影像的皱褶里,应该栖息着不少受伤的微小生灵,他们的叹息有时就是一首时代飘泊者的歌。这曾经令我敬畏三分。
呃,时代。呃!时间。
“我爱铜官乐,千年拟未还。应须回舞袖,拂尽五松山。”像是李白和歌德的混合体,大笑式的热情中还兑了一点欧洲式的沉思。它改写了有关铜陵的第一章。这是一种幻想式的改写。一个旅人对他曾经驻足的地方的回忆,一个诗人对他游侠生涯不无得意的回顾。
天井湖这样的公园,你几乎可以在任何一个城市、一部文学作品、一场电影中发现它的原型,天然的具有朴素的布景,在晴天去的话,没有阴影,每一缕光线都是均衡的。而在这座城市里,它微微显得有些大而无当。当你的视线从映射着阳光的湖水、风景、扶手椅上掠过时,它就是为了唤起你的舒心,还有小小的,不自觉的一点惊讶。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走过我们的公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公园中日复一日的消磨着那些夜晚。虽然风景还在,有时还会不经意地在眼前浮现,但是,那些面容,身影以及旋转飘摇的声音早已消失不见。我甚至不再记得我那时的容貌,虽然它会从一张旧照片中向我呈现出来,但那仿佛已是另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故事里。那中间似乎隔着某些东西,犹如乐曲中的休止,停顿一下,然后,乐曲总会在某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再响起来,萦绕着你,触动你的某一部分,把你从你的生活的停顿状态中再次带动起来。在今天看来,这就是我曾经某段时间常去天井湖公园的原因。
夜晚的铜陵第一百货大楼(合百对面,今天你还找得到吗),记忆中略显简陋的内景。至少用一车皮的红砖灰石才能再现当年环境的肌理。而听说当年用于防潮的石灰夹层,如今却被认为是致癌物质。其实在某些东欧国家(苏联)至今还遗有这类建筑。牵涉某段历史,不想多言,但至今我常觉得这些建筑的出现是对这一时期的老铜陵的一种讥讽,更是对当年那个曾不可一世的大国的颓败实况的美化。透过时间的灯镜,这儿似乎曾是一个乐园。或者说时间本身就是一个乐园。
版权声明:本文由我本沉默传奇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上一篇:这一秋,我在记忆深处触摸你,雪花
下一篇:守望于光阴的两岸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