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坚忍而活
湛蓝天空,飞机远去残留一阵轰鸣,余情未洗乱舞人间烟火,绝美短暂媚人至深。空旷田野间,轮胎齐高的孩子跟在母亲身旁向前翻滚挪移,少不谙事沿着她的脸极目斜向炫空望去,却错过最美的风景,那悬在母亲眼角不肯离去
湛蓝天空,飞机远去残留一阵轰鸣,余情未洗乱舞人间烟火,绝美短暂媚人至深。空旷田野间,轮胎齐高的孩子跟在母亲身旁向前翻滚挪移,少不谙事沿着她的脸极目斜向炫空望去,却错过最美的风景,那悬在母亲眼角不肯离去或者去了又回的珠花。我站在梯田高处远望,眼帘开合勾勒宏图与细卷。梦想宏图中,有天,有地,有深深的远方;生活细卷里,有劳作的躬身人,有戏耍的放牛娃,更有那些迎光熠熠生辉的汗珠。
黄土与大海的区别就在于,前者令人心潮澎湃欲乘风破浪尽最后一份兴致,后者则令人心境平和只心无旁骛流最后一滴汗水。渔民与风浪抗争,而农民则期盼风调雨顺,一个险中求财,多了些勇气,一个安稳活着,多了些坚忍,而那流不尽的汗珠正是这种坚忍的象征。
抓一把黄土,划过鼻前,芬芳亲切,自然间生出亲昵。一种强烈的渴望油然而生,我躺下,用脸颊贴着地面,初夏热气未侵,黄土凉凉得。翻耕过后的泥土细腻温滑,摩擦着脸颊微微有些疼,而这种疼又刚刚好,仅仅是刺激最末端的神经系统。
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讲,面与面的沟通放佛拥有无与伦比的魔力,它让彼此倾心、坦诚,这应该是贴面礼的含义所在。然而,不知为何,这种简单的交流方式却被赋予另一个更深入人心的含义:五体投地。单纯的“五体投地”是一个褒义词,表明一方对另一方的尊崇,然而它的起源放佛却并不光彩,因为源头的它不是一个词语,而是一种仪式,象征着卑微者对高贵者的奉承。
黄土孕育着生机,自当承载着人们的尊崇,但当“五体投地”礼成,黄土已由君子变为小人,奴役农民。黄土给予农民借以生存的粮食,作为交换,农民要付出所有的虔诚。于是,农民活着,黄土贵着。
记得爷爷在生命最后几年里,只是呆呆坐在院里马扎上,甚少说话,虽时而往往天,但大部分时间只是低着头,象盯着地上的什么东西。他面容枯槁,目光呆滞,远远望去就像村外早已腐空只剩粗皮的百年老槐。有时,他会像交代遗言般告诉父亲:“东湖里那几块地,产量不错,你就种了吧。”
每到年底,都会一个人悄悄地到爷爷坟前点柱香,和他说说一年来的烦恼。可是,我抱怨最多的是:“这一年和去年差不多,一天天过得没什么变化,快厌倦了。”记得有一次,我问您:“您一辈子没离开村子,日复一日和土地打交道,这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其实,您生前就给了我答案:种地,养活了五个孩子,后来又有了孙子、孙女、外甥、外甥女。
远方,孩子仿佛还沉浸在飞机划过的兴奋中,后翘双手围着母亲转圈。他的母亲汗水更盛,睫毛已将珠花穿连,但依然躬着身安放花生种。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显得很疲惫,站直身子,双手锤锤腰、擦擦汗,望望了身旁孩子在开心地玩,她笑了,然后又躬身播种。
是的,她笑了,笑得很真实、很温馨。她好像看到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驾驶着真的飞机回到身边,即便那天,她早已老得只能躺在床上。
忽然一阵风吹起,扬起许多沙尘。沙尘中,我仿佛听到声声恐吓:“要活着,就得永远卑贱地跪着。”
那名母亲赶紧用衣服紧紧裹住孩子的脸,躲避风沙的侵袭,再放眼望去,所有刚刚还躬身劳作的人都挺立身子,用衣服紧紧裹住自己的孩子。所有人的挺立,形成一股强大的震慑,风沙胆怯,很快退去。
我想,终究有一天,这群被紧紧保护的孩子中间,会有一个开着飞机回归黄土,并在母亲的墓碑上铭刻:有一种活着,不是卑微,是坚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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