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本大书

父亲这本大书

卑以自牧散文2026-01-14 21:05:31
父亲的生活是一本厚厚的书,一页页翻起来,都是灰暗,都是沉重,都是苦苦的涩和咸咸的汗水味。新中国诞生后那个冬未去春未来的寒冷的日子里,父亲出生在一个叫菜山坳的山旮旯里,他是这个贫穷的家的长子。幼年、少年
父亲的生活是一本厚厚的书,一页页翻起来,都是灰暗,都是沉重,都是苦苦的涩和咸咸的汗水味。
新中国诞生后那个冬未去春未来的寒冷的日子里,父亲出生在一个叫菜山坳的山旮旯里,他是这个贫穷的家的长子。
幼年、少年的父亲经历了怎样的生活,我不知道。时至今日,提到父亲的名字,附近十里八乡与父亲同龄或长父亲一些的人都说:他的书读得真好呢,县城一中的一块牌呀!说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可见,他当时的确是声名在外。父亲的字写得很好,什么事一经他说出来就异常生动,尤其是算盘,你报数,他噼里啪啦的一阵打,这数刚报完,他也随即报上结果,准确无误。
然而读书一块牌的父亲遇上了文化大革命,遇上了推荐选拔,遇上了交白卷可上大学的时代。无需考试,英雄也无用武之地。高中毕业后,他只能回到那个他出生的山旮旯。待到七九年恢复高考,父亲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高考,就这样擦身而过。
记忆中的父亲做过代课教师,做过大队会计,但不知为什么,最后他的职业的农民。我自始至终没有问父亲,我怕任何的小心翼翼都会触痛父亲难以言说的伤口。我想,在父亲,那种疼痛,即便隔了长长的岁月,漫过来,依然会有增无减。
后来,依稀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年轻那会儿,酷爱看书,干完活就是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忘吃忘睡;还有就是爱看电影,只要演电影,不管路有多远,不管人有多累,父亲都要去看。这两件,在母亲看来,都是不务正业,都是吊儿郎当不成家。为此,俩人没少吵,但父亲依然故我。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母亲回到家,见父亲又在那里看书,饭还没做,猪还没喂,孩子在地上爬着没人管……母亲的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父亲的书,边撕边哭边骂:我叫你读,我叫你读,读书有饭吃吗,读书有钱花吗,你读了那么多的书,还不是在这里耍事……
或许是母亲的话戳痛了父亲,父亲那一次没有争辩,只是怔在那里。后来要强的母亲又逼问父亲,你要再看书,不改,我们就一刀两断……
我不知道那一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多年以后,我从母亲轻描淡写的话语中,知道父亲那一晚把满满的两箱子书全烧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起父亲,在我的眼前,总是浮现这样的画面:凄冷的风,扯天扯地的雨,熊熊的跳动的火苗,不时的从火苗中飞溅出来的火星子,落在父亲那哀伤得近乎于绝望的脸庞……他烧掉的又何止那两箱他珍若生命的书,还有他翩翩的少年梦,如歌如诗的青春华年和那个永远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五彩斑斓的理想!
此后,父亲还做过两回生意。但一回赔本了,一回被扒手扒了。被扒的那一次是到岳阳卖萝卜菜籽,赚了两百七十多块,父亲欢天喜地地往家赶。不料却在祁东排队买车票的时候被扒手偷了。身无分文的父亲空着肚子,垂头丧气,一步一步走回家,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那么艰难,一如他的人生。到家,已是鸡叫时分。从祁东到家,近百来里的路,这一路上,父亲在感叹什么,在思索什么,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自此,父亲成了一个地地道道安分安分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农民。他养猪放鱼,种田种地种菜,以他的辛劳汗水来换取一家五口的衣食,来换取我和妹妹的学费,来换取这个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开支。
1982年,我七岁那年。那年在我们家是祸不单行。先是我们住的两间土屋要倒了,迫不得已,家里要盖房。父亲在村口的大枫树底下用竹片和稻草搭了个棚子,作为我们临时的家。房子还没盖,大妹的脚突然就不能行走。父母放下双抢,背着她东奔西走,四处治疗。
好在经过两个月的治疗,终于好了。父母刚刚松一口气,就着手盖房。由于没有钱,只能盖土砖房。村门口的池塘边,堆满了父亲亲手放的土砖,一墙墙,一排排,那是父母两个多月起早摸黑的战果。谁料,在圆垛(完成主体,还没盖瓦)的当晚,电闪雷鸣,雨倾盆而下。那晚的雨很大,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地上溅得高高的水花,流淌的条条水流,新起的土坯房经雨水一冲,大块大块地剥落,新房里一片泥泞。母亲哭天抢地的声音,穿着蓑衣奔忙的父亲的身影,他们那混合着汗水雨水泪水的面庞,就这样永远定格在我七岁的记忆里。
就在房子盖后没几天,又传来了一个噩耗。邻村的一个叫国平螺丝的人,一纸诉状把父亲告到了公社,说父亲偷树。父亲也是偷了树,偷树做起屋用的梁。我们那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梁是要用偷来的树做。既然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国平螺丝要状告父亲呢,我不清楚。但我清楚地记得,因为这件事,罚了父亲一晚电影和三百块钱。放电影的那晚,母亲做了饭,但我们谁也没吃,谁也没说话,连平时活泼的年幼的妹妹也沉默起来。那一晚,院子里的晒谷坪热热闹闹,我们一家冷冷清清,在黑暗中,我听到了父亲沉沉的叹息和母亲隐隐的哭泣……
或许是欠了债,或许是开支大,父亲更加劳累了也更加沉默了。终日像头黄牛,做个没完没了。种的田除了自家的,还租种别人的;种的地更多,屋后的那块山,层层叠叠大半部分是我们家的。每年收的黄豆、小麦、高粱、玉米、红薯均是几千斤。除此之外,还种菜、种西瓜。一亩园,十亩田。种菜更费心。菜要赶早,才能卖个好价钱,为此,总要挑水淋,记忆中,父母大半下午就出去挑水,往往要天擦黑才能淋完。好不容易,菜长出来了,还要挑到七八里外的墟(市场)上去卖。为了保证菜的新鲜,父母常常夜半起床摘菜、洗菜,一棵棵摘回,一兜兜洗净,一捆捆扎好,一担担挑到墟上,换来那些零零碎碎的块票角票。
初二那年的夏天,正值双抢,父亲见鱼的价钱好,决定网去买。先天晚上,父亲趁黑在田里捞了两担丝草(一种鱼吃的草),谁知放鱼草的时候,被水底的一个烂瓶子把脚生生地划了一道几寸深的口子……那个双抢,母亲带着我和妹妹转战父亲曾经无数次耕耘过的每块稻田。为了赶时间,常常中午一点钟还在田里,毒辣的烈日,空空的肚皮,高强度的劳动,让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我受不了。但想到父亲,我没有吭一声。
繁重的劳动,让父亲四十多岁,就坐骨神经痛。待我工作以后,年近半百的父亲依然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一个偶然的机会,木头让父亲到我们所在的单位做临时工。这份工作最初每天只有十块钱,然而父亲却极为珍惜,极为努力,极为开心。到现在为止,父亲做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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