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那树
那地方,很远很远,在山的那一边的那一边,肉眼是无能抵达的;那地方,很近很近,心的飞翔,时刻都可以抵达它的岸。说它像什么地方,它什么地方也不像,它只能像自己:一奔奔腾不息的乌江河,一坝金光灿灿的稻子,一
那地方,很远很远,在山的那一边的那一边,肉眼是无能抵达的;那地方,很近很近,心的飞翔,时刻都可以抵达它的岸。说它像什么地方,它什么地方也不像,它只能像自己:一奔奔腾不息的乌江河,一坝金光灿灿的稻子,一寨依山而居的人家,几座雾岚萦绕的山峦……
“地无三分平,人无三分银。”
李白流浪夜郎的脚步,没有亲吻过那片土地;杜子美“一览众山小”的句子,不是在那座山上浅唱出来的;然而,是什么力量?让我翩跹,令我目荡神游!又是什么力量?点燃我的记忆,让我静下心来,走进那片土地……
因为,那年、那山、那水、那树、那人……
十年前,正是我风华正茂的时候,激清澎湃得像盛夏的绿叶一样苍翠欲滴,对绿色的痴迷膜拜,近乎疯狂,我毅然从为人师表岗位上走下来,投身于林业工作的怀抱。上班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一年一度的社会公益造林。站长说:“那地方有两座荒山千多亩,村民们对植树造林持反对态度,说栽了树封了山,牛羊就要圈起来打粑粑喂,你是老师,动动脑筋,把那地方的村民积极性调动起来”。
那夜,我成了无眠的思想者,左抽一支烟,右喝一杯茶,矛与盾不停地交锋着,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要是完不成,以后,我这堂堂男子汉的脸又往何处放?条条蛇都咬人。后来,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我梦见走进一片无垠的沙漠,参天的树就从地里冒出来,长成了森林,我找不着回家的路,呆呆地站在林中,看树上的鸟叽叽喳喳,一只雄狮汹涌而来,长开血盆大口,要握我的手。
去那地方的路上,我忐忑不安,梦中的那只狮仿佛总在前面晃荡,狰狞。我调整了心态,鼓足勇气,我要对付的不是一只梦中的狮子,而是一个我从未去的地方,哪怕它是一只虎,我以愿意喂它一口。
“前面就是”。
我随着同事的手指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下面,两座黄色的大山渐渐裸露出来,没有树,也没有草,更没有牛羊,似乎一层浅浅的地表物也没有。仿佛感觉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它的内涵和外延完全裸露无余,平缓陡峭,雄奇险峻,丰腴贫瘦,黄皮寡皱,尽收眼底。多像两位秃顶的老人,沉默地立在那儿,回忆他们勃蓬的青春和罗曼蒂克的故事,然后,又和着阵阵涛声,寻寻觅觅……
我久久地伫立在那儿,雕塑般地与山对峙,倍感苍苍凉凉,凄凄惨惨戚戚。一阵山风过后,我“呵欠”两声,感到寒意了。还是常言说得对,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山的美丽,也该如此。
而山下的人们啊,依旧在坝子上进进出出,收了稻谷,又种油菜,翻了这面,又铧那面,周而复始,年年岁岁,祖祖辈辈。流淌的汗水没有使那片土地肥沃,也没有让人们富裕,更没有令人觉醒。他们似乎不知道山外有汽车在跑,天上有飞机在飞,卫星、火箭是什么东西,人们只知道吃饭靠救济,读书靠贷款,只知道乌江从这里奔腾而过,不知道乌江在这里也惊涛拍岸过。
村民组长阿福,是个三十挂零的汉子,看上去却是不惑之年的人,清瘦之躯,褴褛衣衫,与其名大相径庭。但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山里人的那种朴素、勤劳、憨厚、正直、善良的淳淳风采,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觉得他是一个可相信的人和有号召力的人。在一阵舌枪唇战之后,阿福说:“开个村民会,让大家讨论决策,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在一阵沉默之后,我有些激动,开始循循善诱。你看,山上的泥土、砂石,年年都在向坝下流淌,不知哪一天一阵风把你们葬在这片土地上。你想,解放这么多年来,这里没有一个考上大学,甚至高中生都是屈指可数,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这两座山决定了你们的前途和命运,人不杰,地不灵,乃山不绿。再说,国家林业政策规定,对限期不绿化的宜林荒山,政府将收回发包绿化,那时山上的一根茅草都是别人的,难道你们还敢在那里放牛放羊吗?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后,阿福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年年植树不见树,岁岁造林不见林,这回,我们相信你了。
据村民们讲,那两座山叫玉家大山和观林坡,并非今样,曾是林荫蔽日,树木参天的地方。一抱大的柏香两抱大的杉三抱大的枫,数也数不清,还有野猪山羊豹子猫等动物,在那里狂歌劲舞。就连五八年大练钢铁,当地的老百姓也没有舍得动过一刀。后来,一批伐木者在那里披星戴月横刀持斧几年,山就变得光秃秃的了。再后来,一批掘蔸者把树脑壳也挖起来炼油了,从此,玉也流走了,林也不能观了,山也变小了,人也变瘦了,村民们只有望山无语,在那个年代谁又能站出来纵横东西,不就是伸起脑壳接石头——讨死。
啊,那年,那山,那树,那人……
植了树,封了山,我如释重负。那地方就长成了一种牵挂,长成了一根绳,把我的心紧紧系住,我隔三岔五就往那里跑。亲爱的树们,你们好吗?近来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吧!
拉过牛拉过羊,罚过款垫过钱,有过怨有过恨。这似乎只是一种过程,我欣慰的是与那地方的情感与日俱增,不仅仅是因为油茶鸡蛋、米酒汤粑,三杯两盏之上的你来我往,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那两座山的树苗,已经嫩叶初上雄姿英发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我离开那地方好几年了。这些年,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走南闯北,向东向西,忙忙碌碌,一无所获,生活的酸甜苦辣,道路的曲折坎坷,人生的风霜雪雨,把有棱有角的我,磨练得植物人一样的麻木无语。在这些日子,我萌发过要到那地方去看一看,树长得好吗,山变绿了吗?人变富了吧?阿福现在怎么样了,然而,我没有勇气,走出我的小屋。我只能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描绘那地方的色彩,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的,景和物在不停变,我的笔画也在不停地变,直到心的原野长成绿油油的一片,我才从幻想中走出来。
今年春节,我关闭二年的手机刚开机,就接到阿福的电话。我问他在什么地方,他说“在老家”。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么偏僻的地方还通电话,我一看是移动的,继续追问,“你到底在什么地方?”“你不信,你听听这乌江的涛声吧!”顿时,我的手机就传来了那熟悉的久违的铮铮淙淙的乌江涛声,我就在这美妙的旋律中,沉醉、怀想、盼望、蝉变……
走进那地方的一瞬,我感到无比的惊喜,心在沸腾血在燃烧,涌动的是“千里来寻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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