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大玄的工作运不算好，九八年中专毕业后正赶上不分配。想找个正常开支的地儿打工也挺难。于是托人进了银行，当起了代办员。同时入行的还有几位伙伴。他学的是会计专业。对数字并不陌生加之方方面面的技术培训，业务能力比较过硬。
“大玄乎”的绰号是员工给取的。他平时爱贫嘴，故弄玄虚。紧张繁忙之余爱挑起事端。不是给谁背上贴张纸，就是用脚绊谁一下。用吴丽娜的话讲：像谁稀罕他似的，你也就是将近一米七大个儿，得瑟啥？要论谁的个子高矮都得拿他做个比方。他经常剃寸头，跟个小队会计似的。单位组织去黄山旅游，有个女的居然说他像张国立。把他美的舌头拢个沟吹着汽泡。
行里的“十不准”里有一条：不准议论客户。但是有漂亮的女客户办完业务，女职员私下议论：“刚才那女的多漂亮，皮肤也好！”大玄总会把身子扭过来随口一句：“我喜欢！”
“你喜欢啥？”业务主管连乐带气的催促道“快翻翻票子！”他把笑脸收回去，伸手敛票子翻了翻，检查一下是否有差错。每次结账他都是最后一个结完。那次运钞车都来了，他还在那磨蹭。主管不耐烦地说：“你死了咋的，还不快点？”有人搭讪：“他没死，在那咽气儿呢！”他入行时还装一阵子，近几年越来越顽皮。大伙都喜欢拿他开涮。
大家在一片笑声中准备下班。男士解开领带，女士摘下丝巾。脱掉行服，穿上便衣。
银行职员不能浓妆艳抹，戴戒指只能在无名指上戴一枚。耳环只能戴一小耳丁。着装不着奇装异服。发式或短或盘在脑后。一是干活利落，二是以免诱惑客户，内外勾结作案。男士尤其柜员，不能酗酒吸烟。必须精神饱满、精力集中办理每笔业务。
吴丽娜把小耳丁取下来，戴上大耳环，以展示她出奇的风采。趾高气昂的瓜籽脸，飘逸的裙摆，落地咯咯响的高跟鞋像一串火苗串进灰楼林里。她是正式员工，家庭富裕。有楼房，有凯美瑞轿车。嘴里常嚼着口香糖、小食品之类的食物。一年做皮肤护理也得花掉三五万元。闲聊时神气十足地对大玄说：“比起你的生活我该知足了，房子车你都没有。”大玄闻听此言心里酸溜溜的。是呀，媳妇也没有准工作，身体也不大好。经常搬家，从西搬到东，租房子住，媳妇身上连个金块儿都不趁。想起这些，一片阴云便笼罩心头。比起正式员工不菲的收入，再看看自己每月几百元的工资，真有天壤之别。
大玄看出吴丽娜瞧不起自己，开玩笑跟她也不客气。那天问她“唉！明天是你值班吗？”“是又怎样！”“哎呀，亲自坐台。我要是有五百万你出不出台？”
“你得有一千万吧，看你那损样，累折你腰弦也挣不来呀！嘿嘿，你这辈子算完了。”
他心里暗忖有一千万也不要你呀！都四十来岁了，还装呢！
按说银行是个严肃单位，这个行的行规行范是很严格的。怎么也没板住大玄那张嘴。就因为他这张嘴，小的处罚也曾经挨过。大会小会挨批评。十块二十块的罚金给职工买水喝。
沉睡一夜的大地在太阳的辉映下重新有了生机。各行各业的人们以不同的姿态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拉开新一天的序幕……
银行的靓男倩女整装待发，以娇好的面容出现在客户的面前，做好班前准备工作。欧式装修、宽敞明亮的营业大厅常给人带来无限遐想和惬意。
“1001号客户请到2号窗口。”扩音器里时不时的传出一句甜美的声音。
玻璃窗内外包括大堂经理和柜员鞠躬微笑：
“您好！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
“存单已到期，添点钱接着存！”
业务员审核无误后，键盘噼里啪啦的盲打输入电脑。给客户回单，“并请核对无误后在这里签名。”客户签名核对无误后把存单放好。柜员起身道：“感谢光临，请慢走！”不论有多少笔业务，哪怕是上百笔都是这样客套的送走客户。俗话说得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家银行的服务已到了极致！办理业务的速度也快。在这个偏远的农业区，农民占比较多，跟柜员矛盾冲突时有发生。
有个星期天大玄值班，乡下来了个醉汉老头，到窗口办理业务。大玄叫他输入密码。他不但不输还叫喊连天：“我啥时候留过密码？留也是你们给留的！”手指着厅内的保安。大玄请他快点输。他说什么也不肯输。画面一超时过去了，还得重来。主管带班，她打开安全门冲了出去！她怀有身孕。原来苗条身材已是大腹翩翩。走近窗口，一些客户齐唰唰地站起来看这位醉汉的吵嚷。行里的十不准又规定“不准顶撞客户”大玄平时说笑侃谈有一套，但正经场合显得沉稳。谦和地说：“您把密码忘了就请重新修改密码吧。”
“我不会，我不懂你们这些玩意！”
“我来教您。”主管教他按了六下键盘，大堂经理指导他填单，勉强把密码输进去。
“您的手机号是多少？”大玄心平气和地问。
“我他妈的要知道手机号都得被车轧死！”他的大脖筋都绷起来了。主管和大玄平时最爱笑，此时绷住了脸。十不准的第三条就是“不准嘲笑客户”。主管把他的手机要下来打在银行的座机里，显示出他的号码。帮助他完成重置密码的全过程。醉汉临走还嘟囔一句：下次来就输这六个数！
什么样的客户都能遇见，主管当柜员那会儿，客户填单也五花八门。一个客户存期想存半年期，可是他填了个二分之一年。让人哭笑不得，不但不能把单子撇出去，还得面带微笑说，不能这样写，几年就是几年。
在大玄窗口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高大娘来存钱，三千元在点钞机上一过，显示器显示的是两千八百元，少二百元。大娘认死理儿：“不对劲儿，我在家数好的，怎么会少两张？”
“您看着我过的，还没放在箱里呢，我不会唬弄您的。再说这有录像，不然叫主管帮您查查去。”大玄耐心地说。
主管从后屋里出来，请示领导，带着大娘到后屋看了录像的过程。结果大娘还是没看清，揉揉花眼，几乎是哭着走出银行门口。嘴里还认她的理儿。
看大娘走远，营业厅再没有别的客户。大玄一拍大腿低声道：这还有好儿！把身边的员工乐的。
过了一个时辰，营业厅电话嘀铃铃响起：“姑娘呵，我错了，那二百元钱我没拿净，落在褥子底下了。那什么，告诉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