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过去的一年。

听许多女孩子讲起过，她们都喜欢做梦。所以，我经常嘲笑那些喜欢做梦的女孩，她们总是在静静的夜里，给自己一厢情愿地纺织一些五颜六色的生活。梦醒时分才觉得，现实世界和虚幻世界总是那么大的反差，那么事与愿违。
可没想到，2003，痛苦的2003年，我这个从来不曾有“梦”的坚强的男人也痛苦地“梦”了一回……

2003年的春节，可能是这一生中最不愉快的一个春节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朋友周发来一条短信：祝君金羊奋进，盼你闻鸣起舞！
我摇头苦笑，还闻鸡起舞哩！每天早上睡到日上三竿，然后穿衣叠被，刷牙洗脸。尔后抓张报纸就去蹲厕所，清理昨天积贮在肚内的垃圾。然后空着肚子到饭堂去充饥。春节的饭菜比以前要好得我，油水不少，花样也多。可我没有食欲，我吃不下去。记得小时候，妈妈哄我吃饭，说吃完了饭，就给你糖吃。现在妈妈都不哄我了，可我自己在哄我自己吃饭。吃过饭，三五个没能回家的同事盘腿坐在一张破席上，一副扑克牌，每人给你发三张。你说你厉害，搞个“金花”。可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他说不定还要抓个“豹子”起来。一下子就把你一个月工资搞定了。你赢了钱就惊喜，说今年财运高照！他输了钱便脸红，把52张扑克牌通通骂一遍，可不管谁输谁赢，每个人都觉得很刺激……
其实，我一直是个非常上进的优秀青年。一心希望能效仿古人，马革裹尸，衣锦还乡。可这个春节，我的状态真的是差得不得了。不玩几把扑克牌，不站在马路上看看靓妹，我觉得我自己非要发疯。
我叔父在一周之内给我打了3次电话，说我老妈胃溃疡。严重的不得了，光喝不吃，连到地里刨个红萝卜的力气都没有。说2003年的春节我是无论如何，那怕没钱，那怕去借，那怕是卖血，也要买一张火车票回家，我在电话里不敢讲什么，只敢听，只是不停地哭。叔父挂电话之前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春节你回来，可能……
他没有讲完，可我知道他要讲什么。叔父是我爸的大哥，我爸去世的早，当时我年龄小，他一直将我当儿子看待。他经常对我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守着那几亩薄田能有什么出息！我也是在他的劝说下，才告别年迈的老母，只身雄心勃勃地南下东莞的。
这次，他说让我回去，肯定是我妈的胃病很严重了。
可是，这个春节，我没有回去，我是个不孝的儿子。在爸爸不在的日子里，我没有照顾到妈妈。没有在妈妈最脆弱，最无助、最需要我的时候去尽一个儿子的责任，去端茶倒水，侍奉老人家于病榻之前。
原因只有一个：我在这里傻傻地等一个女孩的答案。

那个女孩叫英，听说家居长江水边。可能是因为在长江边长大吧，英显得很清纯，很秀气，很不一般。好像滚滚波涛中的一朵浪花，出现在我冷漠的视野里的时候，一下子就打湿了我干涸的眼眶。
可英很出众，漂亮大方，端庄得体不说。而且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好工作，每天就是把经理办公室的生产单下派到各个车间去，可每个月的工资都要比我丰收好几倍。就连吃饭，都比我更上一层楼了。虽然，我每天流的汗要比她多，可她四餐的主要成分排骨大肉，而我的生活则是由青菜萝卜组成的。
况且我自己呢，只是一个开普通机器的普通员工。我以前的那些骄傲和自豪一下子在英的面前蒸发得无影无踪。
可有一次，我发现英并不在乎这些，她并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绝对的优越性。
那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早上，我在车间里操作那台老式机器。因为那部机器用了很久了，许多地方都老化失灵。加之设计的时候，也有一定的缺陷，许多安全因素都没有考虑进去。因而操作比较危险。在作业过程中，要求一心一意，全身贯注。所以，当英站在我旁边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察到。
她对我说，上回客户查厂，说这部机器落后，厂里决定换。你作为这部机器的操作者，把这些情况反映一下，然后交部门经理签字，再给总经理审批。
我照做了。三言两语就把这部过时的机器说的百无一用。然后，龙飞凤舞地签上我的大名。英拿着我交给她的“作业”，傻傻地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又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着头轻轻地走了。
从那以后，我发现，英每天早上都会不定时从我的那台机器旁边经过。我们车间有两个门，一个是前门，一个是后门。时间久了，我才注意到，英每天到我们车间都是从后门进的，而我的那部机器正好在后门。
莫非？……
直到有一天早上，英从我的机器边路过的时候，我放肆地用双眼直勾勾地望英。对她“放电”。而她竟然没有回避我的视线。并且，还大张旗鼓地和我目光碰撞，主动地毫无顾虑接受我的“辐射”……
我才知道，美丽的英一起都对我很有好感。虽然说，大家工作上有距离，生活上有距离，待遇上有距离，受人尊敬的程度有距离……可我想，在感情方面，大家应该是公平的。况且，人家都不嫌弃我，我又何必妄自菲薄，自己嫌弃自己呢？
春节以前，我给英写了一封信，一封很长的信。
我说，我妈妈有病，我这个春节我想回去。我说，我爸去世的早，这些年来，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相濡以沫。我没有理由不回去。一个好男人，首先应该是要做一个顾及亲人，顾及家庭的孝子。我还说，也许，我的脚迈出这扇门，就有可能不能再重返这扇门。我还对英说，其实，我多么不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厂，离开那台老式机器……我还在信里给英留上了我的手机号码。我说，英，可不可以，在以后风雨飘零的日子里，用这11个数字，把我们彼此真诚的心连结在一起？……
我希望英能这样回答我，胃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要不，过完春节再回去。或者……反正，我想，只要英有那么一点点要表示挽留我的意思，我都要留下来的。留下来让英给我一个答案，无论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亲爱的老妈，请原谅我。
可英什么都没表示，我决定走。
放假前一天，全厂搞卫生。我拿几块破布默默无闻地擦那台老式机器。别了，亲爱的机器。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有一个人影从我的机器边走了过去，我不用去看，我不用去想，我闭着眼睛我就知道是英。这脚步声太熟悉了，经常出现在梦里。我用牙齿咬着嘴唇，紧握双拳，控制着自己。我是好样的，我没有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