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乡下来
  我今年刚好六十岁了,从这个人见人爱的大型联合企业的舵手岗位上退下来。省国资委的卸任调整会议早一个月,在我经常主持会议的那个会议室开了。他们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回顾了我在这个企业的主政历程,客套和表功
              我今年刚好六十岁了,从这个人见人爱的大型联合企业的舵手岗位上退下来。省国资委的卸任调整会议早一个月,在我经常主持会议的那个会议室开了。他们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回顾了我在这个企业的主政历程,客套和表功的话,讲了一大堆,就像我手下从井下采出来的矿石,越多越好。平时这样的恭维之辞,我的耳朵已经听得耷拉下去了。实不相瞒,在我统治的这个独立王国里,好多人依靠我风生水起,我就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就是我的奴才,他们对我实行精神贿烙,有些时候打红包就和正月打鞭炮一样密集,我都能心无余悸的照单全收。我只是把同意和已阅这些词语的字体写得龙飞凤舞,有书法味道就大吉大利了。六十岁大寿,我准备好好搞他一场。尽管卸任,我到底要测试平时对我百依百顺的那些人,对我的惦念,对我的忠诚,对我的唯喏,对我的驯服,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表现出来。我的老伴说,不要这样正经,你那些散兵游勇一来,我是一个活受罪的。我就抛下话,你安排吧,我反正甩手掌柜当惯了。其实我内心希望宾客盈门的,多少有些挣头。老伴说,就把崽女召集起来,清净过个生,人间有味是清欢嘛!我烦不胜烦,说,好吧,好吧!
老伴买了肉,称了鱼,要了各样的凉拌菜和蔬菜。肉是炖了,皮和肥肉压在烧红的锅子里出尽了油,再用八角和料酒渐渐炖入味,肉皮是煎过的,熟得有拇指厚,红汪汪的呈现半透明。老伴是我几十年的夹心棉袄,对我的饮食爱好是研究得透彻。我在位期间,有很多人唆使我换个美人,来个金屋藏娇,我也动过心,可是我的味蕾却偏向我的老伴。我的老伴不是一个讨嫌的人,她是有些智慧的。老伴这天高兴,老早就电话安排,要我的几个儿媳妇走路把步子放大些,别只顾着吃现的,要打打下手,出出力气。她们也满口答应,说,一定早些。
我现在的居住的房子,对我的媳妇们和孙子们来说是有很大诱惑力的。我在位的时候,我也曾深思熟虑为每一个媳妇买一套电梯观景房,但老伴说,有钱不要急,过日子要把拳头握紧点,大早散开,一怕出问题,二怕以后媳妇使唤不动,家里没有了人气和旺气。
我花费了50万才造就了我现在的安乐窝。我的电梯房距离我原来统治的矿山和冶炼厂有35公里远,往返的车子不是很方便。我的居所不同于时下豪宅的一个特征:不在建材、配备堆砌出来的豪奢,而是以空间的规划,材料的新应用和更细节的考虑,创造生活的新体验,来吸引懂得生活品味的年轻崽和媳妇。一进门,很容易就会被宽敞的大厅和顶部的两个方盒子所吸引。宽敞的客厅空间的细部精简,内部的气氛洁净而冷静,让屋子有一种传统、文明的气息。外部的自然光线可以充分渗入室内,实现了明亮且柔和的室内空间。厨房是开放式的西式厨房,与客厅相连使得客厅空间变得更加宽敞。在厨房设计中,值得提及的是设计师对传统大桌面的西式餐桌做了补充,在餐桌旁设计了一个小型的早餐台。家庭的每个成员的出门时间是不同的,为了使早餐更有效简单,有了这样一个早餐台,每个家庭成员有了分别使用它的时间。而如此一来,家庭保姆的老伴也不用每天面对一张大桌子劳动三次,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和质量。我悉心的考虑还体现在儿童房的设计上。我儿子的儿子性格的发展容易受到影响,为了增进孩子们相互的交流沟通以及培养平等意识,两个小朋友的房间设计是同中有异的。相同的设计元素,不同的颜色,洗手间合二为一,小朋友可以从各自的房间到达同一个洗手间。浴缸也是可以容纳两个小朋友的花生形,既充满童趣又满足了使用需要。在我的意识里,从根本上体贴小朋友的成长,比给他们一个豪华的房间更为重要。根据自己对材料的理解和使用经验,在别墅中处处体现出自己对原始材料新的解读。以天然麻石雕琢出主人房的粗砺洗手盆,用水泥浇注成小朋友的别致浴缸,材料的灵活使用使家变得富有趣味。这里还要提及的是楼梯的转角景观,在折射丰富的境面上设计的磨砂的鱼形图案,配合上专门定制的银色鱼形装饰,仿佛一卷长轴的山水画,夕阳西下,在带着颜色的天空中,光影轻移,塑造出一个像安藤忠雄所期待的:“可以看见原本看不见的东西”。我的房子不是那种强调古典华丽、名牌家具那种刻意制造的气派,当然也不是安藤忠雄的极简主义,这是一种简约而充满自信的装饰,这是一种充满自然形态以及人性尊重的生活空间,向一个卸位居住者提供惬意光线下的舒适。我的孙子都是在我的房子里长大的,我的媳妇们都很愿意把孙子像扔垃圾一样放心扔在我这里。我的天伦之乐,孙儿绕膝,在这个屋里,靠电梯提升的屋里开始了。我这样想。
我的老伴倒着手指合计着,要六冷六热的菜肴,寓意我六十大顺。她把该配的菜,该有色的有色,该生香的生香,都一一配了,放在早餐桌上。滴答滴答,有人按门铃了。老伴两腿春风赶紧去开门,是老二,老三,带着媳妇和孩子,双手空空来了。老伴安排两个媳妇下厨,她们也扎着头,在精致的厨房里,洗洗切切炒炒。我的手机一上午短信响个不停,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起先我总是耐心地翻阅查看,都是大同小异,祝福我生日快乐,要么就是出差在外,要么就是在开会,实在抽不开身,不能亲自来祝寿了。我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索性顺手把手机关了,彩色的宽频一下子灰暗了,和外界绝缘了。我抬头看了墙上的瀑布电子时钟,11点半了,我的大儿子还没有来,我后悔我当初不该把他安排到什么企业发展中心,整天在外面混,给我跑什么项目,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未探出来。我的胸口堵得慌。这时候我的门咚咚咚敲得山响,有门铃不摁,我以为发生什么紧急事情了。我从沙发上几乎是窜起来,拉开门闪出一道缝,一看,我怔了。
门外站了一堆人,看样子是乡下来的。我就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咯多的人拢在我的门口,而且是高层的电梯房,况且我现在的居住地点我轻易不告诉别人的。五个大人——一个男人,四个女人,还有四个小孩,他们在四月的湘南,都穿得厚厚实实的,他们的衣着,他们的面色,他们的拘谨,他们的眼神,都告诉我这个阅人无数的卸任的领导,乡下来的。他们手里提着、抱着些邋遢的行李和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线缝有些稀拉了。他们说千里迢迢来找表姐,表姐不在家,打了表姐夫的电话,要我们上这儿来了。为首的那个男人头上汗珠子大滴大滴的,用一双黑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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