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阚头
阚家沟早年就两户人家,老老头活到75岁,生前贼抠搜,恨不得喝蚂蝗血、吃蚊子腿上的肉。主要是一个字带累的,穷!他家造房子的时候,老阚头正壮年,拾掇完地里的活儿,就到烂石窖去搬石头。等到老阚头当家,他继承
阚家沟早年就两户人家,老老头活到75岁,生前贼抠搜,恨不得喝蚂蝗血、吃蚊子腿上的肉。主要是一个字带累的,穷!他家造房子的时候,老阚头正壮年,拾掇完地里的活儿,就到烂石窖去搬石头。等到老阚头当家,他继承了先祖的遗风,过日子还是紧巴巴的滴水不漏。不过庄稼人实诚心眼,干的也是土里刨食儿的活。
那阵子,街里闹胡子,沟里又搬来几户外姓人。老阚头老婆整日打鸡骂狗的不爱待介人。老阚头不然,他盘算着俩大闺女已出门,剩下的三小子找媳妇有指望了。
老阚头家两间土坯房,围着一圈石头墙,门口有条河沟,旁边长棵大杏树,平时挺招人。来回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爱在那里歇脚唠嗑,一来二去大伙都说,这地方挺热闹,干脆叫热闹街罢!老阚头一寻思,热闹也好。
其实,老头子生活极其有规律,黎明起身,打扫房前屋后、拾掇菜园子。吃饭好歹不挑拣,每7天吃一枚咸蛋,带皮嚼,可他讲话,蛋皮里有养料,吃它长劲儿。老阚头码的柴火垛,真叫一绝,一水水的干柴棒子齐刷刷地,用老头的话说,脸要是洗不干净洗它干啥。
话说有一天,老阚头例外地拿一干巴瓢,顺沟堂子走了能两里来路,到山半腰舀瓢干净的山泉水,半路有爱闹笑话的吆喝他,他也不搭茬闷头走。有个愣头青小伙问他,阚二大爷,你是不是数数捞上来几个罗锅虾米,回家下酒。老阚头狠狠剜他一眼,继续端瓢走。
老阚头心里有烦恼事。昨个晌午,他二女儿香子婆家把她送回娘家,原来香子28岁了还没生养。前不久,又和大伯嫂口角生点闲气,两个多月身上不见来,脸皮焦黄四肢懒怠不愿干活。沟外送来的人说,如果香子病了,找人扎古扎古,要是有喜了呢!在娘家将养两天,不用着急回家种地,省得累着。阚老婆子吓得脸比女儿的还黄,恐怕老阚头吝惜一口吃食,像头几次一样撵孩子走。老阚头这回没那样想,他寻思自己的丫头总不给人家生孩子,也怪对不起亲家。看着香子娇滴滴躺炕上哼唧,他也剜心尖子疼。
香子打早在家干活,14岁那年跟他抬苞米包抻着了,以后每来月信就害肚子疼。老阚头也后悔,那阵子老儿子喜德小,又是家里的独苗小子没舍得用,结果,弄得女儿一生不周全也是白瞎扯。老阚头嗨咦两声,跺跺脚。眼见老伴给孩子特意做的苞米面疙瘩汤,丝丝冒着油气飘着葱花香,香子一口没尝。
老阚头在屋中间打磨磨,想着要不把那张老狗皮褥子翻出来,给二女铺着。老婆子到外屋伸手招呼他出去,小声说,孩子是不是又撞着啥了?你拿瓢到山上小井点打水,给孩子叫叫魂,记着一不许回头,二不能说话。老阚头无奈,只好端回来一瓢凉水,香子喝完之后,肚子更痛了。老婆子没办法,只好加紧把炕烧热热的。
天傍黑的时候,老阚头一家吃晚饭。稀稀的小米粥就苞米面大饼子,还有一盆墩干白菜。喜德打小也会过日子,从地里回来,刨了一土篮曲麻菜。老阚头挺满意,觉得嘴里牙碜,一口粥噎到嗓子眼,手指在牙缝里和弄到一块大沙粒子,老阚头拿眼使劲抹搭老伴,一扬手把沙子打到窗户纸上,哗啦一声,把正迷糊睡觉的香子吓一跳。老阚婆子脸红的像块布似的嘟囔,这是咋整的,我溜溜淘四遍米,咋还没弄干净。喜德把脸埋碗里先啼啼乐,然后才板脸说,爹,今年沟里人手多,上秋场院压干净点,饭里的沙子不就能少了嘛。“再说罢!”老阚头答应着,眼睛从窗户格子上镶的不大的一块毛玻璃往出看。有一个穿大布衫,抗捆草药的瘦老头子进院,他高兴得双腿直打颤从炕上站起来说,戚郎中来了。
果然,戚郎中把肩上的草药抖到院子里,扑打扑打身上的土进门说,大兄弟,想我没?老阚头连说,想着你呢!我估摸你快过岭来了,都采了什么好药?戚郎中眼尖,一边接过老阚婆子递过的一条布手巾擦脸一边说,这是谁病了?香子勉强抬脸望望他,有气无力地说,戚大爷,您老身体还好吧?托你老爹福,还没死哪!戚郎中说着,不客气穿鞋上了炕,笑到,今个儿我自己用腿走来的,然后朝喜德挤咕眼。老阚头笑,我也估量着不是魂自己溜达来的。两人一齐笑了。老早不见,想你啊!戚郎中摸摸老阚头粗糙的手掌。老阚头明白,戚郎中是冲着年前捉的那对瞎耗子来的,外行人叫什么鼠。
老阚婆子揣度老头的意思,把饭桌子先拣拣,到灶坑那忙活一会儿,摆上来大小四碟菜。先是一小盘香喷喷的炒鸡蛋,然后再大一点盘子盛的是煎干巴泥鳅鱼,还有一中碟的炖粉条。喜德帮她妈当下手,每端上一道菜,戚郎中就咋嘴说,你瞅瞅,老阚,你这不是见外了吗?老阚头有点困倦的样子说,小意思,没啥好的。最后,一大盘子绿盈盈的拌曲麻菜端上。戚郎中捅咕捅咕香子说,看看,你爹这客气劲儿,二侄女,你那点小病,包在我身上,有酒没有?喜德,你别光傻乐,也上炕吃点,看这炕热的,坐不住人太烙屁股。老阚头早把一瓶浸泡的五味子酒攥在手里,此刻,拔开上面的苞米瓤子往小酒盅里倒说,咱哥俩好好喝两口。戚郎中看一钱的小酒盅都没装满,有点不快虚让让老阚婆子,把酒一口喝干。老阚头赶忙又倒满一盅。
吃罢饭,戚郎中打着饱嗝,就着枕头,给香子号号脉说,还是老毛病,俺大侄女火气大,是不是有什么憋屈的事儿?香子呜呜哭开,抹着鼻涕眼泪说,她大伯子和大嫂,怎样让她大冷天看着毛驴拉磨,一家子都坐在炕上磕瓜子呱呱笑。老阚头一笑说,你年轻轻,干点活怕啥?香子说,他们不是熊人吗?戚郎中玩笑说,侄女我给你出个方子,装病。香子搭拉着脸说,这不,他们把我送娘家来了嘛!
喜德一旁心痛姐姐故意说,二姐,敢情你脑袋不真疼啊?香子说,怎么不疼,脑仁都嘤嘤,看人双重影。
阚婆把香子摁倒,加盖床葵花蓝被,说别抖搂着再发发汗。老阚头终于说,郎中,你看看孩子这病……还点麻烦你给开个好使的药方子。戚郎中故意沉吟了一会儿说,也罢,我这回专程给沟外的老张家闺女送药,她和小香子是一样的症候,我匀一半药给你们。说着,戚郎中小心翼翼拿出褡裢里两纸包新制的丸药,打开里面是黑乎乎油汪汪的一百丸落成塔形。老阚头眼前一亮,马上把蜂蜜多的一包往自己手边挪挪,戚郎中笑说,药是好药,就看侄女有没有造化治得好了,记住,一定忌吃腥气东西,我看,就把你家老母鸡炖了,别舍不得。我在这里大吃三天,等香子的病好了再走。老阚头说,那真是求之不得。不过这药,要对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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