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癌症人
我穿着厚厚的棉衣,缩着头,站在昏暗的路灯底下犹豫不决。黄色的灯光像一片片枯叶一样飘落下来。落在干硬的地面上。地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冬天的夜晚没有风,空气像被冻结般生硬。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匆匆穿行着,像虔
我穿着厚厚的棉衣,缩着头,站在昏暗的路灯底下犹豫不决。
黄色的灯光像一片片枯叶一样飘落下来。落在干硬的地面上。地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冬天的夜晚没有风,空气像被冻结般生硬。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匆匆穿行着,像虔诚的行者一样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家。
在我的印象中,春天街后面的这条小巷叫胡巷。印象中的巷子是一条很久很烂的老居民巷。巷子口有一棵老柳树,又粗又矮,树皮裂着硕大的口子。巷子很窄,灰色的墙已经被风化得像泡沫一样柔软,地面上铺着高低不平的乱石。
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巷子弯弯曲曲,地面上好像铺着水泥板。巷子口没有了老柳树。红砖墙上贴着被撕成碎片的小广告。
“也许就是这里了。”我自言自语道。
小巷子里黑乎乎的,里面的一排平房亮着幽暗的窗灯。
“——马朝阳——!”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来啦!——”
过了一会儿,最里面的院子开了门,马朝阳站在门口探出头。
“——这儿!”
“还以为我走错路了!”我说道。
“你不是来过吗?让我好等啊。”马朝阳穿着厚棉衣。蓬松着头发,一脸是笑。
“记错了路。”
我裹紧大衣,跟着他进了屋。
这是一处老房子,灰色的墙上贴着风景画,过时的风景画上海滩上椰子树低垂着头,上面布满了尘土。
一台小型电视机放在正厅的长台上。果盘、剪刀杂物挤在一边。
正屋里放着一张红色的低桌子,几个小凳子。桌子上面堆着几碗菜。一个汤锅座在电磁炉上。屋里飘着肉香味。
“你看——这鸡子已经煮透了。”马朝阳两眼盯着锅。嘴角的口水快流出来了。
“——是个整鸡?”
“对。天太冻了,弄菜容易凉。就下了个鸡。咱俩个够了吧?”
“吃不完,这么大。”
“小公鸡。不算大。”
马朝阳打开酒瓶,往小碗里倒满。“——喝白酒啊!你别怕喝多了,我这儿有个空床。喝好了就睡这儿。”
闻到酒味马朝阳明显兴奋起来。眼里冒着异样光的光彩。
“行。”我搓着两手。
“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的好。”
“来。”
俩个穿得厚厚棉衣的人围在桌子边的电炉旁大吃起来,在冬天的晚上,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离了一样。
鸡肉很嫩,脆骨很多,又有些辣。
“啊,味道真好啊!”我三下两下把鸡肉吞下肚子里。
马朝阳抿着嘴上的油,端起酒碗。
我举起酒碗。一团火顺着食道钻进了胃里。
“什么时候回北京?”
“还没想好。”马朝阳嘴里嚼着肉。“天暖一点的时候。”
“房租有那么贵啊?”
“是啊,八百块。”马朝阳说,“毕竟是首都。”
“面积大不大?”
“三十个平方左右。”
“大贵了。”我想到了我一千多一平方的乡下的房子。心里庆幸自己不是北京人。
“怎么回?”
“坐火车”马朝阳倒着酒。“我出门习惯坐火车。”
“火车安全一些。”马朝阳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我带你逛一下。不认得路在那地方很麻烦。怎么样?什么时候去?”
“再说吧。”我说。
我夹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寒冷的冬天,在没有体温的胃里放入热的肉和油脂,混入酒精,体温很快回暖、上升。
“在家里很忙吗?不是说去就去了吗?”
“不是忙。是事多。”我很无奈。
“这一年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我说。
“你也一样啊。”
两个人举起酒碗,把酒吞下。
我环视四周,这幢老平房也有些年头了。低矮的房顶上挂着尘土,墙角结着蜘蛛网,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你姑呢?”我问。
“他们都在市里住。这破房子又冷又潮他们哪里会愿意住在这儿啊。”
“那你有空也扫一下,你这里太脏乱了。”
“没那心思弄。”马朝阳撕着鸡肉。
“咚——咚”里屋的墙上传来几声低沉的撞击声。我回过头看看疑惑地看着马朝阳。马朝阳低着头用心地嚼着鸡肉。
“孩子们呢?”我看着马朝阳。
“在乡下上学。他妈妈带着。”
两个人喝光碗里的酒。酒精通过胃部像草原一样茂盛的绒毛吸收,流入血液中,扩张身体末端的血管。
“还没有见过张强?”
“没有。”
“一点信儿都没有。”
我说:“反正不在家。”
“这几年我们都跑得不见踪影了。挺想他们的。”
“各自为了赚钱。”
“你认识他老婆吗?”
“不认识。”
“听说是外地人。”
我那些同学这些年都很多没联系了。现在回想他们那时那些调皮可笑的事还会感到很温暖。
放下酒杯,两个人对着桌子发愣。
地面上的倒影像卧倒的蠕虫一样贴在桌子角上,不时地变化着魔鬼形态。脚下的水泥地面又冷又硬,支撑着鞋子,避免四肢被地球引力拉到滚滚岩浆的地心去。
“咚、咚——咚——”那面墙上又传来了撞击声。
“——在干什么?”我扭过头问。
“不管它。”马朝阳低着头。
铁锅里冒着热汽。鸡肉、土豆在里面翻滚着。红色的汤油发出“嘟嘟”的声音。
“在老家。你知道,在城里消费太大了,上学要花钱,吃住行要花钱。而且生意难做啊,这两年的生意都不好做。”我说。
“尤其是五金生意,做的人太多了。”
“是的,还不如你在外面跑。”
“也不容易。就像我收家电一样,有时一星期也不接一家的生意。”马朝阳说,“不过,只要接一家生意,就行了。”
“是不是利润很高?”
“比起一般生意利润大一些,但要懂行啊——内行。你知道这个东西用了多久,还值多少钱。”
“不错啊——”我说。“很羡慕你。”
“看你说的,这么客气。”
我看着马朝阳的脸,他的脸红了,本来他的皮肤就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在血液中的血红蛋白的衬托下更加突显中坚阶层的风格了。
“——来!”
放下酒碗我把水杯送到嘴边。
外面听不到什么声音,偶然听到木门的吱扭声,和路人的咳嗽声。
片歇的寂静在冬天的夜里显得那么沉着,好像它要留住某个美好时光。它把它们用卡片的形式记录。一段一段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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