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流窜犯” 罪名时

得了“流窜犯” 罪名时

耋寿散文2025-11-23 22:10:07
我对所谓法律一无所知。尤其定下了“流窜”而且“犯”者,该判怎样的刑罚,便不甚了了。当我在毫不知情下,得了在数千人的大会上宣判的“流窜犯”的罪名,又终于没有受到刑罚,便有点惘然;至于是否因了我的缺席——
我对所谓法律一无所知。尤其定下了“流窜”而且“犯”者,该判怎样的刑罚,便不甚了了。当我在毫不知情下,得了在数千人的大会上宣判的“流窜犯”的罪名,又终于没有受到刑罚,便有点惘然;至于是否因了我的缺席——据说有缺席宣判的——而竟侥幸,抑或此种“犯”无需加予“刑”,却更是不得而知了。
人,总是或总会有不满意于自己之时或之处的。所谓:“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者也——诚然,这是圣贤们的事,与我不相干的。之所以不满意于自己的,是:细数起来,我竟得了记不太清的,有些甚至是“罪莫大焉”意思的空虚罪名!而“流窜犯”仅是其一而已。
闲暇无事,酒醉中,狂歌后;抑或夜阑人去时,未免不偶尔想想那些虚空的罪名,以及得了罪名的缘由。——自然,并非是学了别人的忏悔——
大抵少时也轻薄无行,确凿偷过食物,田里的红薯,树上的水果,图书室的书籍……甚而至于也在田堘边捋过将成熟的稻谷,匿在衣袋里拿回家,企图用烧红的铁镬来爆米花充饥,却始终爆不开;也打过架,却多是被别人揍得头青脸肿。算来少时作过的“恶”也不少了,然而又听说:人,是不能对少年时代的行为负责的。——感谢发明这句话的伟人——因而又略觉释然,况且其时也未定下什么罪名。稍长大,即将近二十岁的那几年,便陆续的得了许多“奇哉怪也”的罪名。实在的,在得了那些罪名之前或之后,据说是最肮脏龌龊的灵魂,也汲汲于食甘厌肥,锦衣纨绔,自然也想女人……却没有干过一件可称为“恶”或“罪”的事啊!
常充塞耳目的人们的慨叹有:往事如烟。大概意思是往事太多,又时日久远,印象模糊了。我却特别,并非四肢发达头脑也发达的自诩,大约是缘于与同时代的人的运命稍有差异的罢,往事多是历历在目,一点也不漫漶。大约别人多以文字记忆,我不太识字只能多以形象记忆之故。于是乎按了罪名思前想后,大抵最不该的是爬搭过十次八次的火车。然而那时那里,只要不爬搭客车,即便被发现,至多是挨了轰下车加一顿辱骂而已,不至于是“罪”的。而得了“流窜犯”的罪名,是那一次在常爬搭火车那一带干泥水苦活,脚底踩在尖锐的小石子上受伤——至今不了然,那点小小的压伤不几天,竟发展到几不可收拾的地步。——整个脚板日甚一日地由红肿到紫绀到发黑,而疼痛也是日甚一日的加剧。其时被惨烈的剧痛折磨得很是悲观,甚而至于竟以为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了!——因先前曾有一江湖相士相我,判定难过三十岁这关,本以为是笑谈而已,伤痛中想起,便以为相土还属慰我,许我多十余年寿命,这不是吗?连二十岁这关也过不了了——便迫切想回家。却又没有盘缠,筹措一番未果后,只好向两、三个儿时的要好伙伴寄了求贷信,其中一封信是寄给刚得了安排,在家乡的一间大公司工作的P。
与P既是邻居,又是常往来的年龄略小于我的要好伙伴。他为人木纳,没读过什么书,却是极老实极方正,甚而是简单的一个人。其时在一间大公司属下的新建的百货大楼里当售货员。接到我的借钱信的当天是下午班,早上便在衣袋里兜了十块钱和几毛零钱去邮局,但不懂得怎样将钱汇出,踌躇了一番,便到点去上班了。下班后,他所在的柜组已锁好柜门柜台,清点完毕当日货款上交,正想与一懂汇款的同事去邮局,却被相邻柜组的一个C女人——按时下流行的话,或者尚可称为C女孩——叫住,理由是她的柜组今天卖出的商品极多,整幢楼的人都下班快走完了,还在忙乱,要他帮一下忙。P不知是一场吃人的阴谋,便懵然走过去帮忙。事毕后,邮局也停止营业了,无法汇款给我,便与两、三个同事说笑着走出大楼回家。
刚离开大楼约二、三百米,便被气喘嘘嘘追来的安全保卫干部拦停,并全部“押回”大楼领导办公室。原来是负责交割当日营业款的C女人声称少了十块钱,怀疑并检举是p偷!接着,一群老谋深算的当官者对p威胁利诱和强行搜身!很自然,搜出了预备汇给我救命的十块钱和我的借钱信。于是乎,犯罪动机赫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一个连一句整话都说不连贯,极老实极方正的小孩,如何抵御得这一群长袖善舞的干部们的恐吓诱骗,以为违心认了,至少可保住这份工作——这是反复利诱的许诺。
然而,第二天或第三天的罢,公司极庄严地召开了不止全体员工的大会,并庄严宣告:
“P与一个叫荒人的流窜犯内外勾结,盗窃国家和人民财产,被百倍警惕,眼睛雪亮的革命群众识破……将其开除出革命队伍!”
因了我在此之前,得过大约带了点政治性质的罪名,——真实的,快二十岁了的我,连“政治”的“政”字还写不正确,不过是懵懂无知,甚而差不多是一个愚昧的人,哪里便会有什么“政治思想”或“问题”!殊属高高地抬举了我——于是,高音喇叭里重复了我先前的罪名后,又严肃、正经、大声、郑重地宣判:
“……荒人是一个流窜犯!现正流窜在贵州一带……偷窃时被捉拿,并被打断了一条腿!偷不得了,便勾结……这是勾结的信……”
据此揣测,我况乎乃“流窜犯”而已耶?还升格为“盗窃犯”了。抑或“流窜”之“犯”乃“盗窃”,其时百思不得其解的。不过,终于没有捉拿归案,判刑坐牢之举,仅是“宣判”而已!此时此刻,我正躺在“流窜”地的板床上痛苦呻吟着,对这声名远播的耀眼荣光一点也不知道。
大约时光又逝去了几个月的罢,真相渐露,设计这一番阴谋的C女人并且还蒙了未婚先孕的羞辱,也被革命队伍开除了。然而,我的儿时好友那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却是丢定了!并无什么“恢复名誉”之事。实在也见过也经历过:那时的大企业大单位,每招收一批新职工,当官者必要擦亮慧眼,在新人中发现一、两个不顺眼者,锻予“莫须有”的罪名开除!以达到“以儆效尤”或纯洁革命队伍的目的。我确凿不知道,这是一种驭人术或统治术,后来甚而美其名曰:领导艺术。
世事也许便是在得与失,成与毁中,一面迎来,一面送往地轮回着的罢。大约时光又逝去了好几年的了。被男人抛弃,境况已极不堪的C女人,都无意的在路上与我面对面碰到一块了!她极尽假装內心无鬼之能事,拼命挤出笑容,——恐怕即便苦寻了许久模特,才画出出卖耶稣的犹大的面容的伟大的米开朗基罗再世,大概也画不出这样的笑容——与我点了点头,慌乱地打声招呼而过。我也极力地装出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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