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屋村到筒子楼

从唐屋村到筒子楼

鱼茧小说2025-07-20 23:10:46
我叫倪晨,我爸爸妈妈是一家工厂的职工,厂子占的是城郊一个叫唐屋的村子的地。小的时候,我家在唐屋租了一间民房。房间很小,窗子很高,有点监狱的味道。我有个妹妹,小我两岁,妈妈的朋友都很羡慕,说妈妈有儿有女,将来要享大福。不过享福是很遥远的事情,养我们这两个娃娃的艰难却摆在眼前。我家里是那么穷,只有一个大衣柜、一张写字台、一张大床和一只煤炉子。我们一家四口晚上都睡在大床上。每天下班,妈妈就把我和妹妹放在床上。我们两个小家伙没有玩具,就玩擀面杖和锅盖。这种游戏是我最早的战斗训练,对我的童年影响很大。我拿着擀面杖敲妹妹的脑袋,她就咧着嘴大哭。我赶忙伸手给她擦眼泪,她按住我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下次我就学乖了,任凭她哭,绝不伸手。
当然我们也有联合行动的时候。有一次,老家一个亲戚来城里看病,给我家背了一口袋枣子。爸爸将枣子放在了写字台上,就送亲戚去医院。妈妈在院子里洗衣服。等爸爸回了家,发现我俩坐在写字台上吃枣子,还把生了虫的坏枣丢得满地都是。妈妈跑进来收拾坏枣,把虫子洗干净,放在米粥里熬。这种营养丰富的枣粥强壮了我的身体,使我的个头明显比同龄人高。
还有一次,工厂扫地的小哑巴来我家喝酒,临走的时候去拿自己的带来的布包,我和妹妹把布包按在地上不让他拿。小哑巴急得直叫唤,我俩则放开喉咙大哭。爸爸妈妈一人抱一个,把我俩与布包强制隔离。小哑巴再也不敢来我家了。等我长大了才知道,布包里装的是给他老娘治病的药,不是我俩想象的饼干和糖豆。
我记得房东姓集,一个很稀罕的怪姓。我的小脑瓜曾认为他姓“鸡”,那他老婆一定姓“鸭”了。他很忠厚,他老婆长得奇丑无比,但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妇。我们家多亏房东的关照,可以少交点房租,隔三差五,他老婆还往我和妹妹的口袋里塞只蒸熟的山药或是土豆。我就想,她要是给我个煮鸡蛋该多好。
她看着我和妹妹狼吞虎咽地把粗粮吞进肚子里,咧着嘴傻笑,左手搂住我,右手搂住妹妹,让我们叫她干娘。我们贪吃,就不停地叫,她眯缝着小眼,样子很受用。我爸妈早出晚归的,没空看我俩。我和妹妹就仰赖集妈了。集妈家里也很困难,只有一个痴呆闺女,白吃家里的粮食,什么活也不会干。集妈背着我妹妹,拉着我下地干活,我就跟着她,妹妹蹲在地头玩土坷垃。
“娟子,给集妈弄点水来。”集妈叫着妹妹的名字,妹妹就拿起一只军用水壶,跑到水泵房去,灌了满满一壶水,颠颠得跑回来。这是她最爱干的事情了。集妈把水壶端个底朝天,咕咚咕咚喝个够,又干农活了。
集妈重男轻女,对她的傻闺女很不好。有一次我和妹妹在集妈家玩,傻闺女流着一脸吐沫,瞪着金鱼泡般鼓鼓的眼睛,吵嚷着要鸡蛋吃。集妈不耐烦,拿起炕上的笤帚就打她,她抱着脑袋满屋乱窜。我和妹妹就一齐大叫起来。农家小院就炸开了锅,另外几家住户出来看热闹,装着哄她,其实关上门他们就偷着乐去了,这帮千刀杀的。我爸妈见状就把我俩抱回屋,熬点棒子面粥给我们喝,堵我俩的嘴。
一天晚上,妈妈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撞门,她摇醒爸爸,要他去看。爸爸爬起来,拿起捅火钩子,旋开门锁,透过门缝一看,是一只小小的山羊。他打开门,把山羊牵进来,关上门。妈妈见样子上的绳子,知道是有主的,说:“拴一晚上,明天找到主家就送回去。”果然到了天亮,就有人在村子里吆喝,寻找他家那只倒霉的羊。妈妈把羊牵出去还给了他。那人很感激,他的宝贝羊没有变成我家锅里的鲜汤。从此我和妹妹就多了一个好去处,就是丢羊的大爷家。
大爷姓王,人称王倌。我以为他是不小的官,管着一群大王们,要不人们为什么叫他王倌呢?我就高看他一眼了。他家养了三只羊、一口猪和一大群母鸡,鸡蛋我是常吃到了,比集妈家的山药和土豆香多了。于是我就投靠了王倌,每天和他下地干活,帮他看羊,数鸡蛋。我妹妹坚决忠于集妈,很鄙视我的叛变。
王倌家的大黑猪是我最感兴趣的动物。它躺在猪圈里,哼哼唧唧的,舔食茅厕里落下来的粪便。我纳闷极了,无法把香喷喷的猪肉和脏乎乎的大黑猪联系起来。我对猪肉的渴望被这头愚蠢的猪扼杀了。我恨它,就拿猪草丢它。它一骨碌爬起来,两下就把猪草吃掉了。我更加愤怒,捡起碎石头丢它,它没处躲,躺倒在烂泥塘里,向我求饶。我哈哈大笑起来,拿着棍子,追上一只母鸡,把它敲昏,丢进了猪圈。这头笨猪竟然不领我的情,美味的鸡肉都不吃。我转头独自去玩,不再理它。
王倌回了家,看见下蛋最多的母鸡泡在猪圈的粪水里,赶紧捞上来,抢救了半边。母鸡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当晚,他烦闷了好一阵,把鸡收拾干净,炖了一锅汤,还给我一只鸡腿。我心中暗喜,回家把鸡腿给妹妹吃,又跑去找王倌。他见我吃得这么快,捞出一块鸡胸脯给我。我美美地吃着。可怜的忠厚老汉,不知道凶手正吃着他的宝贝母鸡,真够憨的。
集妈的傻闺女闻见肉香,吵着要吃肉。集妈只好给她煮了一只鸡蛋。她也不顾开水烫,下手从锅里捞出蛋来,不剥皮就塞进嘴里。我见她这么呆,就把嘴里最后一块碎肉吐到手心里,给她吃,她边吃还边朝我傻笑。
我就是这么一个坏小孩,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坏。村里有很多不穿衣服,光着腚乱跑的野孩子。我和他们不是一个派系,因为我穿衣服,尽管都是妈妈从表哥表姐那里拣来的。这样,我的衣服给我贴了一个标签,将我和野孩子分为两大阵营。我们终日开战,要一直打到世界末日。敌对阵营势力强大,盟友甚多,而我方只有一个人,就是我自己。这帮野孩子拿石头和木棒敲我的脑袋,敲出一个大肿包,生疼生疼的。
我跑回家。爸爸见我恨恨的样子,拉住我问我怎么了。我也不说话,抓起菜刀就跑出去和这帮野人拼命,不剁了他们的狗爪子不解气。爸爸跟着出来,见我正挥着刀一路乱砍,连忙呵斥我。菜刀太重,我甩了两下就脱手掉在地上。野孩子们吓得乱窜,从此再也不敢惹我。爸爸把我拎回家,那擀面杖抽了我一顿。我被打得稀烂,养了半个月的伤才能下床。
我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野孩子们开会,地点在村口的沙子堆上,有敢不来着,菜刀伺候。他们就乖乖来了。我站在沙子堆上宣布,我是他们的老大,他们必须听我的,每天要进贡两只煮鸡蛋,我和妹妹一人一只。鸡蛋有得吃了。有两个大点儿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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