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庄稼人
祥叔在董家坎是声名显赫的,显赫得甚至在整个庙集镇都榜上有名。他既不富有,而且几乎可以说生活在温饱线下。他虽然有两个成年的儿子,不过却都没有挣钱回家,相反还在大把大把地花钱,长子在西安读研二,次子在县内
祥叔在董家坎是声名显赫的,显赫得甚至在整个庙集镇都榜上有名。他既不富有,而且几乎可以说生活在温饱线下。他虽然有两个成年的儿子,不过却都没有挣钱回家,相反还在大把大把地花钱,长子在西安读研二,次子在县内一家高中读高三,学的是伤钱的艺术类美术专业。他也无权势,在村里他是说不上话的,而且由于他无兄无弟,独枝一根,还经常受到村里兄弟多的“大户人家”的明欺暗凌。他还没有让人敬畏的过去,五十岁的他,循规蹈矩地践行着农民的传统行为准则,没出过远门打工找副业,没当过兵,终年刨土,唯一让他感到面上有光的,是他参加了二十多年前本村和邻村因灌溉而发生群斗事件。但是尽管如此,他却的确是出了名的,这名就出在他的生活艰辛,有两个还需花大钱的儿子,终年种庄稼,串联起来就是他用种庄稼的收入来供两个儿子读书,所以生活才会艰辛。祥叔一年的活计就是春天播种,秋天收割,夏冬两季或随着村里的泥瓦工给自建房屋的村民家打零工,或干脆就赋闲在家。他的存在似乎给勤劳忙碌的董家坎带来了不和谐,他的“胜似闲庭漫步”也受到了董家坎人的不齿,但是他却无所谓。祥婶是个急性子,一想到两个儿子还要花大钱去供,一看到村里的老老少少都争相出远门去挣大钱,一听到三五个妇女议论丈夫的“懒惰”,便急火攻心,向祥叔发起诘难,祥叔却依然慢悠悠地吐着烟圈说,我只要把田种好,把庄稼侍弄好就成,别的我什么都不管,也管不了。
祥叔的确把田种好了,他一共种了五户二十一口人的田,另外四户是因为家中主劳力外出打工或经商,无暇也不屑于照顾自家的田地,村里又不让抛荒,没辙只得把田地“转让”给了祥叔去种,权当是帮助他。祥叔对这些水田倾注了几乎全部的精力,从耕、耖、下稻种到插秧、引水灌溉、打除草剂,再到收割、挑稻捆、打稻谷、翻晒、送粮站,完全是他带着祥婶去做。他舍不得请收割机,收割机的收费太高,收成在两三千斤的稻田就得收三百五到四百块,他心疼那钱,他也舍不得找人帮忙,工钱太贵不说,还得好酒好菜好烟的供奉着。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去做这些活,祥叔才觉得划算,但是有些活必须借助机器,因为插秧和收割打谷都是有时限的,过了时限,就会影响收成,所以祥叔在两年前狠下心来买了一台耕田机和一台脱粒机。在做自家活的同时,他还连人带机被村邻雇去耕田,按照一百二一个人口的价格收费,村里的人算计了一下,觉得比较划算,因而大都找祥叔去耕田,这样祥叔就能在秧季挣到比较可观的一笔收入,况且还没耽误自己的活。
祥叔会种庄稼,而且似乎还会算天气,有时候别的庄稼人因为稻田干涸,急得到处引水,而祥叔却不慌不忙。那些到处按泵打水的人就在心里糗他,真是个憨头,就不怕折产。当然他们不会当面说给祥叔听,倒不是怕起冲突,主要还是想到时候看看笑话,瞧呀,人家忙着引水灌溉的时候,他稳坐钓鱼台,现在折产了吧!但是事实上,他们都没有看成笑话,反而骂自己笨,费了多大的劲儿搞水,结果却没用,因为就在他们累死累活,起五更下半夜偷水,为了争水斗嘴皮子甚至动粗地弄了点水后,老天竟悄悄地下起雨来了。骂完自己,他们又叹服起祥叔,有人就去问缘由了,问他是不是神,能算天?祥叔只是笑呵呵地说,没啥,就那句古话,老百姓种庄稼,靠天收!
于是祥叔会种庄稼,是个种田能手之类的话就在村里传开了,刻薄一点的话就是,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你看祥叔其他本事没有,这种田的能耐倒是不小。传到祥叔的耳中,祥叔也只是淡淡地一笑,但是他的儿子大青子就觉得特别硌耳了,学电子的大青子文化水平虽然不低,但是涵养却不足,容易发怒,对村民这些带有侮蔑性的言辞又岂能置若罔闻呢?但是他显然懂“谣言勿究,究必无头”的道理。因此他只能把火气撒在老实巴交的父亲身上,他对父亲义正辞严地说,你就不能跟咱村别人家比比,比你老的,比你小的,和你同龄的,有几个还把一亩三分田看成宝贝疙瘩似的?祥叔也不争辩,脸色也很平静,不过他的眼神却流露出淡淡的忧郁,他默默地吸着烟,大青子看到他那样又来气了,但终归是父亲,也不好说多么刻薄的话,就摇头叹气地说,这个家到什么时候才能搞得好!
妻子和儿子的抱怨显然没有改变祥叔,他顽固地做着自己的事,精心侍候着庄稼。儿子没有时间搭把手,即使有时间,他也会“恨屋及乌”,难于伸手。妻子虽然有怨言,但终归少年夫妻老来爱,祥婶心疼丈夫,13岁就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的她当然也知道种庄稼的艰辛,所以她在埋怨之余,更多地是帮衬着祥叔做她不喜欢的事。祥叔的耕田机在水田里是活动自如的“铁牛”,操作者只要坐在其上掌握住方向就行了,但是在路上,它却是搁浅的鱼儿,毫无生机可言,因此每耕一个田,就得靠人工抬。若是在别的人家耕田,当是是祥叔和主家的人抬,若是耕自己包种的田,那就只有祥婶出马了,这台机子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加之董家坎算是个小山冲,田与田是分散着的,路也是“羊肠小径”,因而实际要耗费的体力是相当大的,如果遇上特别稀的水田,机器被陷进去了,那就又是一项宏伟的工程了,陷得较浅的,祥叔祥婶就得倾尽全力,陷得较深的话,那就只得请求外援了,生性不愿求人的祥叔只得厚着脸去找人帮忙,自然免不了香烟侍候。遇上插秧季,祥叔得先给雇他耕田的人耖田,好让别人家不误秧季,自己种的田,只有抽早晚的功夫去耖,然后让祥婶一人在家里插秧,通常祥婶是早晨走的时候带上一饭盒饭,到中午感觉到饿的时候,就拿冷饭对付。有时家里没有“流动资金”了,或者算好读高中的次子小青子要回来讨生活费了,祥婶还得搁下自家的活,去帮助别人家插秧,以挣些活钱。到了收割季,自然是更加忙人了,种庄稼的人都知道“秧季能闲稻季难眠”的道理,水稻一旦成熟了,就得马上收割,否则就会折产。别人家从收割到打谷再到晒谷一般四五个晴天就能搞定,而祥叔家就不成了,通常会是别人家的三到四倍,这种速度已经是惊人的了。祥婶劳累到极限时,总是会发几句牢骚,同样是全身无一寸干纱的祥叔没有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他不声不响地做着自己的事,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妻子的牢骚一样。
大青子本科毕业后,没有选择找工作挣钱,而是决定报考研究生,他将这一决定电话告知祥叔的那一晚,不甚饮酒的祥叔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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